槐花白时梨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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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黄

    热闹的元霄节过后,我爸带着我爷和奶坐着火车,去了省城,给我奶看病。

    初春的时候,村里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来了几个不同寻常的人,找到了隔壁的姥爷,聊了很久,开着车又走了。

    村里一时议论纷纷,放学的路上,我问虎子:“村里有人,说你爷是个大官,要回城里了,是不是真的?”

    虎子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啊,打我能记事起,我只看见,我爷是个种田的,我爸也是个种田的,我吗?其实,我有点不想种田,想去外面看一看,左大拐子所说的,城里的世界!”

    “你校长不想当了,也不想让人改名了?”

    虎子瞧着我,似笑非笑的神情,乐了,

    “我爷说,只有书读得好,才能去外面,才可以回来当校长啊,叶子!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看着路边绿得发亮的油菜苗,愣了一下,

    “不知道,还没开始想呢?”

    “不如,长大了和我一起读师范吧,先当老师,再当校长,行吗?”

    我瞅着虎子发亮的眼,这小子睡醒了吗?说得读师范,如同他自家开的学堂一样,可以随时进,随时出啊。想起我爷告诉我的,咱们这一片,方圆百里,往上数三十年,也没出过一个秀才和夫子啊,读师范?有那么容易吗?异想天开啊!

    “你不想去?”

    虎子急眼了!

    这小子,关注的点是不是歪得没边了,我拍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我想去啊,可我也得有,这个能力,才能去啊。”

    “叶子!你有的,只要你想去,你一定会有的。”

    看他咧嘴笑出的大白牙,这小子是哪只眼能瞧出,我有这个能力的啊,连我自已都不敢相信,我自已呢。

    三月的时候,路旁的油菜花杆子长得和我肩膀一样高了,我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我爸从省城寄来的信,脸上的笑容,如开刚绽开的油菜花儿,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我猜想,我奶的病,也许,有一天,有可能会治好的,那该多好啊。

    村里连接学校的路,是一条泥巴的小土路,路的两旁,一边是稻田,一边全是油菜地,一年四季里,走在这条路上,令我最讨厌的是下雨天。

    每逢雨天,踩着雨靴走在这条路上,去学校,是件令人无比烦恼和艰难的事情,因下雨路上的泥又厚又软,没走几步,鞋上全沾满了厚厚的泥巴,拿脚都费劲,好不容易整干净了,没走几步,鞋上又糊满厚厚的一层泥巴,恼得人,只想扔了鞋子,赤脚趟过去,可又因学校没水洗脚,叹一声又直接放弃。继续一边拿着根粗树枝戳泥巴,一边缓慢龟速前行。

    可这泥巴路,也有让我们感到快乐的时候,一直没下雨的日子里,路上会渐渐积满厚厚的碎灰尘,赤脚踩上去,柔软的如同踩在雪白雪白的棉花团上,赤着脚蹦一蹦,灰尘澎起一大片细细的白雾纱,映着一旁开得灿烂的油菜花,细细的灰尘如毛毛雨般,在高声欢叫声落下。

    十几个孩子,扔了书包,轮番比试,谁踩的灰尘最大,即便明明知道回家,灰头土脸的肯定,会迎来家人的一片责骂,也会乐此不疲的,把自已玩的落满一身灰泥巴。

    三月走了,四月缓缓的来了,路旁的油菜花已全部绽开了,夕阳下,那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微垂着头,似一幅最燦灿的油墨画,而那画中突然出现的人儿,却惊呆了,放学回家路上我和虎子的下巴。

    染墨般的眼,浓黑的头发,淡青色的小褂,掩映着金黄色的油菜花,橙橙的落日下,抬头迎着灿黄的花,微笑的唇角轻轻的扬起,又微微的落下,

    “叶子,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