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决意
苏菲娅的消失似乎没引起除林耶尔和铃兰之外的其他幸存者的注意。
恶魔们随着黑炎之雨在大陆各处降临,在原本就因经过战乱的荒芜土地上厮杀,林耶尔带着铃兰和几十名亲卫朝着苏菲娅离开前所提及过的方向前去时,遇到成群结队的恶魔们立即转变路线,遇到落单的恶魔便共同结阵围杀。
距离上一次黑暗浩劫的终结也才不过二十多年,对付恶魔的知识仍然深刻地残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更别说林耶尔也是从跟恶魔厮杀的一个个战场中走过来的。
几天后,在路过一个废弃的村庄时,铃兰忽然叫住了林耶尔:“你看下那个雕像!”
林耶尔沿着铃兰指向的方向看去,见到了这个废弃村庄的中心伫立着一个和人身大小仿若的雕像,那是个穿着古典长裙的女人模样的雕像,她双手合拢放置在胸前,头颅微微低着,如瀑的微卷长发几乎遮住了腰身。只不过,那雕像的小半边头颅却是残缺的,左眼的部分已经消失不见。
才将视线放上去,林耶尔便心中一动,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他漫步到那残缺的雕像前,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轻轻抚摸那残缺雕像的残缺部分,一阵愈发强烈的熟悉感让他本能地脱口而出:“卡米尔......”
啊,那还真是久远的记忆了,他到底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雕像了?
一种怀念故乡般的感受浸入了他的心神,使他眼眶微微湿润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现世并不是没有任何留恋。他深吸了口气,重新恢复了镇定过来,他知道有跟他同样来历的人曾经在这里住过,不,现在或许也在附近。
林耶尔对铃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村庄的人很有可能躲在附近的深山里了,在战乱之后就有很多人都这样做,现在恶魔降临了更不容易逃荒到别的城镇......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上躲在附近的试炼者?”
铃兰抿了抿嘴,说道:“就算躲在深山里也是要吃东西的,这附近肯定有农田,沿着农田的所在往山上走,多半就能找到这个村庄原来的人们了。”
确实就如铃兰所述,他们不久后就在河谷边发现了谈不上肥沃的农田,但位置却足够隐蔽,他们甚至不需要继续在附近找人,只在守候在农田附近就能等来其主人。
他们在农田附近度过了夜晚,第二天来临后,他们在黎明时分等来了一群扛着锄具的半大不小的少年,大的也不过是十六七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这让林耶尔十分诧异,尽管对面那群少年也对他们这群穿戴着精良装备的人感到诧异和畏惧。
为了避免让对面的少年们产生误解,林耶尔率先抚胸行礼道:“赞美女神。麻烦你们向此间主人传达一声,卡米尔女神的信徒来了。”
作为最后一代正神,卡米尔女神的存在只有来自现世的人才知晓,不过对面的少年们则是面面相觑,反而不解林耶尔怎么会知道卡米尔女神。
在少年们回去通风报信后,不久后,林耶尔等人被引领着走向了附近某座山的山腰,不久后看见了一个建立在陡峭的山壁间的村子,村子地形狭小,关键出入口都布置了木质护墙和各种各样的陷阱。
村子里基本上只有孩子,刚才他们遇到的那群少年在这个村子的居民们里已经是年纪偏大的了,村子里更多的是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哈哈,臭小鬼们,就这点本事可上不了战场啊。”
一个粗狂的大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旋即便响起了孩子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如“杰克老爷子,你下手可真狠啊,嘶......”、“切,不过是仗着比我们高几个个头的优势而已,等我再长高点......”,等等。
林耶尔他们的目光便被吸引了过去,随后看到了一个背着一双长锤的矮壮老人拎着木棍站在一群倒地孩子的中间。
很快,从村外进来的这群陌生人也引来了杰克的注意,后者径直朝着林耶尔他们的方向走去,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明显是头领的林耶尔身上:“你是......”
林耶尔回应道:“在被红龙虏去遗迹之前,我们在山洞里见过。”
杰克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看了看林耶尔,又打量了几眼站在林耶尔身边的铃兰,不久后终于恍然大悟了起来:“是你们,召唤师和......魔法战士?”
林耶尔倒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度过了二十多年,眼前的这名试炼者居然还记得他们进入试炼之前的事情。
“哈哈,真是太好了,原来你们也还活着......这些年来,我们也在到处搜寻其他的老乡,有些人找不到,有些人找到了,但是在这些年的战乱里也遭殃去世了。”
铃兰疑惑地看着杰克,问道:“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吗?”
“不,还有一个人呢。”说着,杰克往村子里最里面的一间简陋的木屋指了指,“伊凡在那里面,不过病得不轻,估计也没几天了......这些年他一直在收养、照顾在战乱中成为孤儿的孩子,不过他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再加上上了年纪,前些日子终于倒下了。”
林耶尔仍然记得那个曾经在虫灾里帮过他和铃兰的伊凡牧师。
铃兰恍然道:“原来如此......山下那个废弃村庄里的女神雕像是他带头弄的吧。”
“没错,那家伙说,就算到了异世界也不能遗忘卡米尔女神的恩惠......切,明明在这里他连神术都使不出来了。”
林耶尔沉默了一下,说道:“他是个忠实的信徒,卡米尔女神一定会眷顾他的。”
“哈,但愿吧,不过我可不是卡米尔女神信徒......对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战争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林耶尔和铃兰对视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林耶尔回答道:“战争是结束了......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结束了而已。”
“什么意思?”杰克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接着,林耶尔便向他解释了起来,在得知当前的战争境况后,杰克也不禁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原来如此,该死的恶魔又回来了么,这下子又是不知道得持续多久的黑暗时代了......哎,也好,咱们都上年纪了,估计也没多少日子可活,在黑暗时代之初死去也免得继续受到灾祸的苦痛了。”
“这可不一定,我有办法让你们回去。”林耶尔冷不丁说道。
“回去......?回去哪?”杰克先是露出茫然的神色,然后他似乎渐渐明白了过来,以震惊的目光看向了林耶尔。
不仅是杰克,就连站在林耶尔身边的铃兰也是一脸惊愕,因为她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我们去找伊凡吧,我会尽量把事情给你们说清楚的。”林耶尔说道。
......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终于能够回来了,原来你们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在伊凡的屋子里,从林耶尔口中得知红莲之王苏菲娅的承诺后,杰克不禁激动地搂住林耶尔的肩膀,用力地拍着他的背肩。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下一刻虚弱地躺在床上、一脸病色的伊凡却说道:“我不回去了。”
“哈?伊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杰克惊讶地看向了伊凡。
伊凡坚定地点了点头,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放不下这里的孩子们,尤其是黑暗时代又要来了,我更放心不下他们,他们都是在黑暗时代之后才出生的孩子,未曾见过恶魔横行的人世,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屋子里的其余三人都沉默了,他们都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和留恋,不可能坦然说出“这只不过是个虚假的世界”这种话来。
杰克挠了挠头道:“哎,你这么一说,我也对那群臭小鬼放心不下来,他们能够自力更生么,能够打得过恶魔么?”接着,他看向了林耶尔,不好意思地说道,“难为你们带着这样的消息特地走那么远来找我们了,虽然我也想回去,不过现在的确放心不下这个世界结下的羁绊。”
“这样么......”林耶尔沉吟着,旋即看向了身旁的铃兰,后者则在他说话之前率先出声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
在那双美丽的眼瞳的紧紧注视下,林耶尔无法说出谎言,他硬着头皮老实说道:“我没有不打算回去,只是打算暂时不回去,因为我还有想要完成的事情......我想要救出安东尼,至少,起码要将他从魔侯里解救出来。”
“你要击败魔侯的降临体?还是最高阶位的魔侯?”铃兰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要怎么做?你有这种力量吗?”
“在原来的历史上,那头魔龙也迟早会被击败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尽可能联合的力量......”
铃兰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说道:“这样的话,我也暂时不回去了。”
林耶尔劝阻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可是从跟恶魔的战斗里走过来的人,早晚都能够回去的......而且你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情么,你不是还有要复仇的目标么,你不用因为我而顾虑不前。”
“没错,我的确是还有非得杀死的人不可......但是,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会因为那种事情而抛下你独自回去吗?”铃兰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还是说,你觉得我们这些年的相处和关系不过如此?”
“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我不要再做那个独自逃跑的胆小鬼了,既然你们都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不过是区区魔侯降临体罢了,在我们的主场里还不一定是谁赢谁输呢。”
林耶尔哑然无言。
杰克在一旁大笑道:“这样的话咱们都不回去了,得留下来好好当一回英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