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陈年旧事!
“左庶长,需要属下派人......”
“不用追了!”
“......”
“尽快打扫战场!”
“喏!”
......
伴随着王龁的命令下达,当甲士们将整个战场逐渐打扫完毕后,东方的天际中早已经出现了一抹嫣红。
伴随着玉盘逐渐隐去,当红彤彤的朝阳重新笼罩在这片被鲜血冲刷过好几遍的土地上时,残存下来的几千平阳重甲军和张卓从武遂城中带出来的三千余秦军,便在左庶长王龁的统领下,怀着既激荡,又偏偏带有几分惊慌的心情,慢慢向着武遂城涌去。
一路行来,虽然路途之中不时惊现成片成片的重甲军甲士遗体,但等到大军行至武遂城下时,王龁从上党带来的两万余重甲军,归队的已然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
然而张卓看着几乎折损近半的平阳重甲军甲士,和那十几名相识之人尽数身死的结局,他的内心之中既有庆幸,却偏偏又带有几分不甘。
或许王龁心中的怨言是对的,邱山与李蛮子等人的无故身死就已经让现在的张卓很是难受了,那么一生未尝败绩的武安君白起却死于一场从没参与过的战争之中,这对于一生都在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最大的嘲讽了!
但可惜,现在的张卓只是一名千长。在这个七国纷争的乱世之中,他为了活下去,只能选择先行一步将敌人杀死!
大军进入武遂城时虽然发生了一些小变故,但有左庶长王龁在,这场变故很快便消散了。
毕竟张卓在离开武遂城时虽然已经做出了好几手安排,但他却没有想到,原武遂城驻军的副将和一众都尉们不仅没有身死,他们更是在张卓领兵离开不久后,便从被王琅刻意关押的牢狱中逃了出来。
他们原本还想亲率大军前去城外的重甲军大营援助王龁呢,然而就在他们将散于城内的所有甲士全部汇聚在一起准备出城时,却没想到王龁已经平乱成功,并且领兵抵达了武遂城下。
于是,无尽的羞愧和悔恨之下,直到一身伤痛的张卓一觉睡到天色即将暗下时,他们一众人等依旧跪在城主府门口,久久不肯散去!
张卓前来城主府主要是为了申聪,毕竟,他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张卓最为亲近的那个人了。而昨夜一战断了一条手臂的他,更是让张卓很是担心他此刻的心情。
毕竟对于一名剑客来说,右臂被斩断后,这已经无疑宣告了他此生继续握剑的可能。然而等到张卓见到申聪后,他却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呦,这不是张小子吗?软玉在怀,你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干嘛?”
这是申聪看到张卓时的第一句话!
因为早在王龁命人打扫战场时,其便当着面色苍白的楚南公和阴阳家土部长老舜的面,不由分说地直接便将娥皇重新归还给了张卓。
看到这一幕的楚南公虽然嘴角略微抽动了几下,但自知理亏的他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强行拉走了一脸怒火的舜,并且完全不顾娥皇那望眼欲穿的祈求眼神。
张卓当时并不理解王龁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伴随着战场打扫完毕和申聪一路的详细讲述,他才明白了此事的具体经过!
楚南公此次前来武遂城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想要让阴阳家举派投靠秦国,但这对于现在的秦国而言,阴阳家的力量完全就是可有可无。
毕竟,阴阳家的实力虽然算得上诸子百家中的独一档,但他的死敌同样也多。先不说被阴阳家当年所叛出的道家,单论当世显学之一的墨家,就远不是如今的阴阳家能够对付的。
秦国这些年因为一直在蚕食三晋之地,以至于本就与崇尚非攻的墨家站在了对立面。但如今的阴阳家既然想要借秦国的威势来对抗墨家,这如果不付出些什么,那么秦国又为何要帮阴阳家呢?
毕竟,攻城时在墨家机关术下死伤的可都是秦人,而身为老秦人的王龁,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秦人用鲜血来为阴阳家铺就一层强有力的保护罩?
本来,楚南公此次出手斩杀那名与之对敌的楚国强者,便是王龁等人特意给与阴阳家的投名状。毕竟,阴阳家之前可都是与楚国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的。
但可惜,那人却是楚南公的熟人,以至于最后活着逃了出去!
没了这個投名状,阴阳家不仅想要投靠秦国的计划暂时落空,就连之前被张卓抓到的舜和娥皇两人,如今也只能离去一个!
“莫非还是如之前一样,被她一脚踹下了床榻?”
这是申聪的第二句话!
但是伴随着申聪的话音落下,他的脸庞之上不仅没有一丝因为断臂,以至于以后再也不能使剑的苦大仇深,他的双眼之中,更是凭空多了几分戏谑!
毕竟,张卓当初因为夜探营地被王龁关起来后,其虽然因为申聪的求情并没有被立刻处死,但那几天他同样也被制住了一身功力。而随着他被关押起来后,娥皇同样也被王龁命人带了过来,并依旧与他关押在了一处营帐。
最初,张卓因为昏迷后体力并没有恢复,以至于本想再次与娥皇探讨阴阳奥妙的他,直接便被娥皇从床榻之上踹了下来。虽然等张卓恢复体力之后重新与娥皇探讨了许多新的姿势,但那一摔,却让申聪那几天一直拿来嘲讽张卓!
“怎...怎么可能!”
同一时间,张卓的脸色直接便涨红了起来!
但很快,即使出自他口的早已经变成了那些什么绝无此事,怎么可能?她很听话!只手镇压!心口不一!手脚并用!之类的妄言,但迎接他的不仅是更为畅快的大笑声,而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更是直接让张卓哑口无言了起来。
“张小子!哈哈哈~!观你气色,如今你怎么依旧还是一个小男娃儿啊?”
“......”
看着大笑不止的申聪,张卓虽然恨不得立刻给他一拳,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他又岂会真的放着眼前的肉不吃?
更何况,他那几天也忍的很辛苦的!
但现在,眼前的申聪并没有因为断臂而陷入困境,这便已经是张卓最为希望的那一幕了。毕竟,张卓几年前便已经体会过一次亲人具去的伤痛了。
而眼前的申聪,更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哈哈哈~!咳咳!算了,不...不笑了!咳咳!”
看着双眼中略带着几分晶莹的张卓,申聪大笑了一阵后,也终于暂时收声了。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话语,直到他将唯一的左手缓缓放在张卓的肩膀上后,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张小子,你以后可要将秦锐士好好撑起来啊!”
“......”
张卓没有说话,他只是用尽全力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放心,我还没死呢,还有时间等着你将秦锐士重建!”
“嗯!”
然而说完这些后,申聪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脑袋微微转动扫视了四周一圈,便趴在张卓的耳边轻声说道
“老王头如今正在训斥王上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
“跟我走!”
看着张卓一脸不信的样子,申聪不由分说地直接便拉起了张卓的手臂,并一起向着书房处走了过去。
就像是在为张卓解惑一样,其更是边走边说
“王上此次前往新郑城散心,虽然明面上只有鬼谷的盖聂一人保护,但暗中,黑冰台的老李和老胡......”
然而还没等申聪一句话说完,他直接便顿住了。
很快,他那略带着几分遗憾与怀念的低沉嗓音,便在张卓的耳边缓缓响了起来。
“老李是那天晚上将你打昏过去的那人,而老胡,则是最初与你交手的那个人。他们两人都隶属于黑冰台,不管是在咸阳也好,亦或者是在其他地方,职责便是贴身保护王上的安危。只要王在,黑冰台的人便在!”
语闭,申聪回头看了一眼张卓后,其更是缓缓长叹了一口气。
“哎!不知不觉中,我与他们相识也有五六十年了!虽然早就知道我们都会有这一天,但当老李昨夜真的身死时,我们这些半截身子早已经埋进土里的伙伴们,终究还是会带着一丝不舍!”
看着思绪忽然低沉下来的申聪,不知不觉间,张卓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申爷爷,我会保护你的!”
“哈哈哈,傻孩子!你保护我还不如先保护好自己呢,秦锐士还没有重建,你比我重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张卓本想要反驳些什么,但申聪直接便将他打断了。
“你申爷爷我有自知之明,一直都不是那块儿料的。伱如果让我守护典籍和杀人,那我还比较利索。但你若让我去领兵,那么一旦超过千人,我就不行了!”
“你不同,不管是当初的屯留之战你荣升为千长,亦或者是昨夜你将城内稳定之后还能够统率三千余人出城,这些都说明你有这个天赋。秦锐士的统领不仅要能打,更重要的还是要善于运用脑子!”
“申爷爷,......”
“走吧,老王头虽然一身杀气能够夜止儿啼,但他却偏有着一副热心肠!虽然王上被训斥的时候我们本不该在场,但有些陈年旧事你必须要明白!一事不烦二主,所幸就借着这次机会,让老王头也教育一下你小子吧!”
“啊?还能这样?”
“啊什么啊?你申爷爷我可学不会老王头那一套又一套的!兵家之人的心不仅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就这样,伴随着申聪的絮絮叨叨,此刻的张卓就宛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稚童般,被其带着一起走到了戒备森严的书房门外。
然而就在申聪和张卓两人刚刚抵达时,王龁那怒气勃发的声音便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知道我秦国的使节代表着什么吗?那可是我们秦人的脸面!而你身为秦国的王,连你自己都不顾我大秦的脸面,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秦国的百姓在乎你是王?”
“左庶长,孤.......”
“吕不韦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其确实将你教导的很好!但可惜,书本上能够学到的知识虽然很多,但有些知识终究还是要与现实互相结合的!”
“可仲父他......”
“我知道您当年在邯郸城时经历过很多的苦难,即使你返回咸阳之后,亦是不被很多人重视。但您可知,先王当初身死时,为何要留下遗诏将王位传于您吗?”
“......”
“有些事本不该由末将来告诉您的,毕竟,当今监国的乃是王上的亲母赵太后。可您现在与赵太后之间的分歧如此之大,这些陈年旧事也只能由末将直言了!”
“......”
“你可知先王当初为何能登上王位吗?毕竟,先王当年也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公子,其更是早早便在赵国为质!”
“不...不知!”
“真的不知道吗?那您为何会对丞相吕不韦和您的生母赵太后,怨念如此之大?”
嬴政本来还想要听一听王龁的见解,但他没想到,王龁不仅直接将他心口上最不愿示人的伤疤重新撕裂了开来,如今更是当着他的面拿出匕首反复地切割了起来。
“王龁将军,孤才是秦国的王。而您,只是秦国的左庶长!”
“这就忍受不了了吗?那么昭襄先王当年还没有亲自掌管我秦国的大权时,宣太后和义渠王之间的关系,难道昭襄先王当时就不气愤吗?”
猛然听到王龁竟然讲出如此话语,别说在偷听的张卓为王龁捏了一把冷汗,就连嬴政,其更是怒气勃发,话语陡然变得森冷了起来。
“王龁,你......”
可王龁并没有理会嬴政那满是杀气的冰冷话语,其接下来的话不仅彻底将嬴政心中的杀气消弭一空,更是让嬴政升起了一丝希望。
“可如果我说,当年宣太后和义渠王之间的关系只是有心之人杜撰的,那么您又会有何感想呢?毕竟武安君这才过世了多少年,连他的死因都众说纷纭,那么当年的真相,又该如何呢?”
“您...您是说?”
陡然听到王龁如此说话,嬴政为了心中的那一丝希翼,其不仅连口中的话语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就连映照在门窗上的身影,更是模糊不定。
“你应当知道,我秦国除了有秦墨之人和公输家外,其他的那些诸子百家中人本就很少。但偏偏,很多不该是“答案”的答案,却偏偏是被那些诸子百家中的人所刻意传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