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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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天

    铁甲精锐将偏殿围的水泄不通,百平生走进晚宴现场,一股熟悉的恶臭扑面而来。气味的来源,是一具半烂的尸体。

    这种气味让百平生想起了尸横遍野的战场,微微皱眉,“是谁把陈尸搬到里来了?”

    “百将军,”百平生心头一跳,正对上了莫云散的眼睛,“赵丞相刚刚可是与你一同前来的?”

    “是。”

    “既然如此,那百将军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吗?”莫云散似笑非笑的看着百平生。

    “赵丞相?赵高!”百平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尸体已经腐烂,尤其是头部特为严重,根本看不出生前面容。但腰间的令牌与独特的华服却宣告着尸体的身份。

    自己与赵高分开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尸体怎么可能会腐烂到这种程度?百平生心念急转,

    “一炷香前赵丞相领臣到了门外后便离开了,当时四周有不少下人在筹备晚宴,应该有人看见。”

    “哦?”莫云散没有一点着急的模样,反倒是淡然的坐在了主座上,“那分开后,你去了哪里?”

    百平生顿了顿。现在要是把高阳供出来,高阳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最后如果找出了凶手还好说,但若最后抓不到凶手……

    “就是在庭院中四下逛逛,并未离开太远。”

    四周大大小小的官吏投来怀疑的目光,窃窃私语。直到一位满头白发衣着朴素的老者到来,仅是扫了一眼尸体,便朝着莫云散躬身开口,“陛下,是化血草。”

    化血草与化血果相伴相生,果能救人,草能杀人,皆是邻国的圣药。苍龙国每年用大代价才能换取一株圣药,因此圣药平时均是放在秘库之中。

    “近日都有谁去过秘库?”莫云散提起一颗面前餐盘里的青提,细细观察着。

    “除了今日臣与百夫人一同前往外,秘库已经半年没有人进去过了。”

    白发老者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嘈杂起来,百平生感觉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了,

    “不可能,蝉儿不懂医理,你们抓药她跟去做什么?”

    “百将军息怒,您夫人的病症需要对症下药,需要夫人当面辨认药材的适应性,所以……”白发老者对答如流。不待百平生再次开口,一名侍卫推搡着一裹着粗布的赤裸男子进来。

    “陛下,我们在下人住宿的床榻下面发现了位浑身赤裸的昏迷的男子,他说他是被打晕的,还被扒走了衣裳。”

    百平生面色一僵,暗道一声不妙。

    “将负责晚宴的所有下人都叫上来。”莫云散将青提重新丢回餐盘,拿起一旁的湿布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

    不多时,偏殿中央便站满了二三十个人,一个个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在他们最前面站着的,是这批下人的主管,随着莫云散示意,一个个名字被喊起。

    王一弦,刘一柱,夏圆……

    每念到一人名字,那人便如蒙大赦的离开。很快,原先二三十人便只剩下了一人。此人,正是高阳!

    高阳虽不曾做官,但作为百平生的左膀右臂,终究还是被认了出来。一时间,人声嘈杂。

    “百将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莫云散的开口,压住了四周嘈杂的喧闹。

    百平生慢步走到高阳身边,“没有。”

    为什么那么容易就不再追究天机算?为什么一定要寒蝉与自己一同前来?为什么让赵高来接待自己?为什么在皇城重地高阳却能如此轻易的混入其中?

    这些不是偶然,而是早就布置好的。这位新皇要自己死。或许是因为害怕他在军中的威望,亦或许是借此杀鸡儆猴,一切在自己踏入皇城那一刻就已注定他不能再活着走出去。

    “照顾好蝉儿。”百平生轻声嘱咐着高阳。高阳猩红的双眼在此刻仿佛要滴出血来,但他不能动,寒蝉还在皇城,必须有人接寒蝉和孩子回家……

    “来人,备百兵!”莫云散嘴角微微上扬,拍了拍手,“趁还有时间,请百夫人来最后看看吧。”

    很快,一脸茫然的寒蝉便被带到了殿中。议论纷纷的官吏,一脸玩味的莫云散,跪在地上的高阳……

    寒蝉不安的抓紧百平生的衣摆,事已至此,百平生又恢复了以往从容的样子,“蝉儿,晚点你随高阳一起离开苍龙国,一路向南,去找天刀盟,报天机算前辈的名号。”

    “那你呢?”寒蝉死死攥着百平生的衣角,不肯放手。

    看着妻子布满泪水的眼睛,百平生轻柔的捏了捏寒蝉的双手。

    此刻殿外的庭院中,站满了一脸肃杀的兵卫,每日手中都拿着一件不同的兵器,足有上百种。

    “百将军,挑一样自己喜欢的吧。”莫云散不再等待,催促着。

    百平生缓步走到庭院中间,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类兵器,有些愣神。

    “平生!”视线因泪水模糊,寒蝉跌跌撞撞的冲出殿外。殿内的高阳身上血气蒸腾,青筋在太阳穴处暴起跳动。

    就在寒蝉冲出殿门的那一刻,异变突起。原先月明星稀的夜空被无数乌云笼罩,半截“烈阳”从黑云中探出,整座皇城恍如天明。

    所有人呆滞的看向天空,有眼尖者惊呼出声,“那不是太阳!是,雷池!”

    庭院中,士卫们手上的上百把兵器此刻一同颤动起来,不断的发出共鸣声,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欢喜……

    百平生袖中的算珠再也压制不住,猛的飞出,裹挟着百平生急射至寒蝉身边,展开一层屏障将二人裹挟在内。

    屏障外的众人一脸茫然,士卫们警惕的将莫云散围绕在内,死死盯着屏障,却看不见屏障内部。

    “蝉儿,你怎么样?”百平生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又一次紧握住寒蝉的手,眼中满是慌乱。

    寒蝉痛苦的挣扎着,豆大的汗水自额角滑落,“孩子,孩子!”

    “现在!?”百平生惊愕的看着寒蝉那挺着的肚子,有些语无伦次,“别,别紧张。深呼吸……”

    屏障内的寒蝉分娩在即,屏障外的众人却一无所知,所有人静待着莫云散的指示。

    高阳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障前面,一人对视着被百名士卫团团护住的莫云散。手中的长兵猛砸入地面,引起一阵地动。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高阳只知道,此刻绝不容许他人打扰!

    高阳身上血气蒸腾,赤红的丈八蛇矛上俩条红色巨蟒虚影交相缠绕,在尖头吞吐着血气。

    伴随着双方对峙的,是上空乌云中不断翻滚沸腾的雷池,以及场上不断鸣叫的各类兵器。

    “咔”清脆的响声先是从一把长刀上传来,细细的裂纹逐渐扩散,像是引线一般,所有的兵器开始破碎。高阳看着手上崩碎了一角的丈八蛇矛,心有所感的抬头。

    原先翻滚的雷池之中竟走出一个人形的声音,手上拿着一把尤雷电所幻化的丈八蛇矛……每当有一支兵器碎裂,雷池之中就会走出一名手持一模一样兵器的雷电虚影。

    渐渐布满天空的雷电虚影俯视着庭院中的屏障,不再有所动作,但所释放的威压却让所有人不敢有任何动弹。此刻整座皇城之中,所有平民百姓以及修为较弱的,均匍匐在地。修为较高的也是单膝跪地,无法抬头。

    距离最近的高阳感觉身上好像压着千斤巨石一般,但借着驻地的丈八蛇矛,苦苦支撑,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依然对峙着前方。

    “哇!”不合时宜的婴儿啼哭声从屏障内传出,天空中的雷电虚影好像是将这声音当做了进军的号角,猛的俯冲下来。

    同一时刻,悬浮在屏障中央的算珠化作一道光柱冲向天空直射雷池而去。

    天地剧烈的震动着,响彻云霄的雷鸣像是上天愤怒的咆哮。雷池在天地的波动中瓦解,所有的雷电虚影在冲锋之中消散,化作发丝粗细的金线点落在下方的孩童身上。

    百平生轻柔的擦拭着妻子布满汗水的额头,寒蝉则是虚弱的将头枕在百平生怀中,刚刚降世的婴儿被一条白布包裹,吮吸着大拇指在胸口安详的睡着了。

    “平生……”

    “我在,我一直都在。”百平生轻吻着寒蝉的发丝,声音哽咽。

    “这次,该我先走了。”寒蝉不舍的摩挲着丈夫的脸庞,看向天空。自雷池崩解以后,一条条表面闪动着玄奥字符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正向白布里的婴儿蔓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