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令已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主教，对于这位女士悲惨的人生苗令已有过一定了解，从第一次见面时那场梦里了解。

    在过去数十年来主教的人生被蔓殊院刨得什么都不剩，苗令已无心追问缘由，他只是打算救下这个可怜人。

    “很难受吧，让我帮帮你怎么样。”

    苗令已握住主教的手腕，又是那手炼金术，白雾从主教的毛孔里涌进去，再被抽离，主教的身体被笼罩在白雾里逐渐蜕变，多余的杂质被处理，可悲的诅咒被解除，她将重获新生。

    苗令已其实一直在想，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又是什么，潘多拉和哈伦再带上两位女神，他得到了三份答案，没有一份是他愿意相信的，他保留着自己在人类社会中学到的道德，强调着自己不是神骸更不是其他什么东西，每一次使用解放都在抽自己的脸。强调自己“人”的身份却又利用神骸谋私，强调道德又不断抓住机会作恶，最后依旧是装作正义之士，舔着张脸自以为是的造作着。

    伟叶市一役，苗令已所有的表现都建立在他幻想神骸社会的美妙上，他渴望有一端史诗般的经历，渴望童话里的人际关系，直到昨天晚上洛韦思带自己去了那场宴会，看见安娜好像被捆住的牛羊依靠着放血来满足祭祀者的愿望，直到他看见主教被推到非人的处境，直到他渐渐理解这群神骸心里那恶心的优越感，那无耻的傲慢。

    “听着，我是母神血赐，我所作的都是母神圣谕，下次集会我会改组蔓殊院，做好准备。”苗令已讲述了自己的想法，不料遭到反对。

    “明白了，但是蔓殊院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漫长的发展不仅让蔓殊院获得左右神骸社会的权力，同时也遭受了社会各界的反噬。这么做，你就没有退路了。”

    “我需要集权，我需要你掌控蔓殊院所有的控制力，帮帮我，我需要你。”

    俩人再没有说一句话，长久的沉默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应允，最后，苗令已完成了救治，主教的身体被改造回正常女性的规模，身体也不再容易塑性充满弹性。

    “从今天开始，你的主教身份不必仰仗那些人渣的臆想，我来承认你，这就够了。”

    苗令已在人类社会学到很多东西，不过其中绝大多数都无法帮助他处理眼下神骸社会身处的惨状，在这种高压高风险的环境里，苗令已显示出自己恶劣的本性，放纵起自己的私欲。伟叶市带给苗令已的无非是一场冷雨，虽然在穆恩和陈止等人看来那是不愿回首的噩梦，此外，苗令已对于神骸社会的残忍还没有深刻认知，他还没有想象过在学院这种庇护所外，这个隐藏在人类社会里的阴影有多么黑暗。

    苗令已收拾了一下，离开了蔓殊院，又一次漫步于学院的黑暗里，他知道伟叶市的风波还没结束，那些人渣很快就会发现还有知情者可以举证那些无耻的交易，他必须先一步出手。

    星月之下，一个不久前还期望大学生活的普通人此刻正想着怎么处理掉一批犯人。

    “洛韦思，你到哪了？”

    “宾馆，今天下午到地方，刚准备休息，有什么事吗？”

    “额，我想问一下关于周家的犯罪情况调查的怎么样了？”

    “唉，老弟啊，我只是在学院的暗网里溜达一下，搜一下各种小道消息，要问这个真没法啊。”

    “哦，那我该去找谁？”

    “找叶芸钰问问吧，她是叶家小姐，应该知道一点私情，再不济就等着穆恩陈止醒过来问问他们查到了什么吧。”

    “谢谢。”说完，苗令已就挂断了电话，没有听到洛韦思最后的吹嘘“小事一桩。”

    苗令已很快走进陈止的病房，他一直打算来处理一下老陈的伤，但是才腾出空来。这两天自己跑了多少地方，做了多少事，却把好兄弟忘了。

    “别怪我，唉，我要是现在把你弄醒估计你马上就会被卷进这些破事，算我自作多情，多歇会吧。”

    他在家属床位上凑活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不出所料遇上来探望老陈的叶芸钰。

    “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老陈，顺便见见你，叶家的小姐。”

    叶芸钰看着苗令已，她正快速地揣摩这个男人的用意，直到他干脆地问出来。

    “你对周家的地下生意了解多少？”

    “额，我不知道。”

    叶芸钰回避了这个问题，偏偏这个问题在函夏分部是几乎人尽皆知的破事，她不愿意明说。

    学院为了行政以及行动需求，在全世界范围以及已发现神秘内设有分部，其中函夏分部就有大大小小的家族掌管，周家的风评时好时坏，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家在做什么可是又得多多仰仗这种开发成本廉价的产品。此外周家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名声差只是因为客户多，多到几位老相识会在地下市场撞见，多到连学员都可以搞到性价比最好的药物。

    “我并不一定要你说什么，我比较好奇在哪能找到我要的东西，比如人证物证，再比如周家人的大本营在哪？”

    “我不知道，你去找别人问吧。”

    “好吧，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周家明面上的‘家’在哪？”

    苗令已明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只有私欲重合的时候才能合作，眼下自己和叶芸钰明显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毕竟就算周家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拿叶家小姐做实验。

    “你要干吗？”

    “谁知道呢？”

    苗令已终于还是没有继续逼迫叶芸钰，毕竟他以为这是老陈的小女朋友。他默默地走开，想着审判院或者其他地方也有资讯，再不济就去找潘多拉，反正自己一定会拿到有用的消息。

    “警察局地下，神秘里面有实验记录，赶快去。”

    陈止微弱的声音把苗令已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马上奔赴伟叶市，奔赴那一片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