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投无路

    “艾总！今天生意太好了！”歇莉一边迎着艾德加走过来，一边指着门口排队的人群大声说。

    从停车场坐电梯上来，艾德加就看到门口排着四五十号人的队伍，但是兴奋的火花在艾德加的心头乍然迸发，一个阴暗的知觉立刻把它熄灭了。

    “奇怪呀！”他的心里直打鼓：“今天有没有任何促销活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

    “今天有几个预约的客户？”他问歇莉，依然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人群，

    歇莉歪头望着天，瞪着眼睛努力想了想说：“大约十个左右！”

    没错了！艾德加心中的阴云更加浓厚。他想了想，走到一个排在他附近的胖女人身边，小声问道：“小姐，有人推荐您来我们店做美容吗？”

    女人兴奋地说：“是呀！我有招待券！免费的！”

    “免费招待券？”艾德加被她说得摸不着头脑。

    他转过头问歇莉：“我们发过免费招待券吗？”

    歇莉看起来一头雾水。她眨着天真的单眼皮想了想，摇摇头说：“免费招待券是什么？没听说过！”

    排在前面的一个气场很大的高个子女人孤傲地回过头扫了艾德加一眼，举起一张金色的卡片晃了一下，问那个胖女人：“你也是‘金珑’的客户吧？”

    胖女人兴奋地点头说：“是呀！你做几次的？”

    高个子女人派头十足地说：“我是钻石VIP，不限次数的！”

    胖女人羡慕地说：“真好！我是新客户，只能做十次。”

    艾德加听的浑身发冷。他明白了。这都是张杰西的把戏。他这是要堵死他挣钱的门路，逼他还钱呀。歹毒的家伙！

    “艾总，你看！”歇莉突然惊呼着指向他的身后。

    艾德加回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辆大客车停在街边，车窗外挂着一个条幅，上面赫然写着：“‘金珑’投资答谢广大客户免费领取基因美容服务”。从车上下来一大群男男女女，兴高采烈地朝“梦真”的方向走来。

    艾德加一把把歇莉拉到一边，急切地叮嘱说：“你赶紧找借口把店里的人请出来，把门关掉！我马上报警！”

    艾德加举起左手，对着手表式通讯器命令道：“金砖街警察局！”

    两秒钟后，电话接通。

    “艾德加先生，你是要投案自首吗？”电话那头一个女声用没有温度的语气问道。

    一股冷气钻进艾德的耳朵，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懦弱地问：“我为什么要投案自首？”

    “你认识‘金珑’风险投资公司的张杰西先生吗？他报案说你欠了他们几千万，一直拖欠不还。我们正准备去找你了解情况。”

    这句话让艾德加的体温升高了两度。他吁了口气，催促着说：“好！好！你们赶紧来！我在店里等你们！”

    电话还没有挂断，店门口传来情绪激动的吵闹声。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指着歇莉的鼻子怒斥道：“不行！如果你们不做，就退我钱！”

    “退你什么钱？你又没给钱！”歇莉不自信地说。

    “你们耍赖！走，我们找他们老板去！”

    女人手一挥，像个冲锋陷阵的战士一样把歇莉挤到一边，朝店里走去。百八十号人七嘴八舌地跟在那个女人身后向店里涌去。

    歇莉一边尝试着拦着人群，一边朝艾德加挥手，大声喊道：“艾总，你快来呀！快点呀！”

    “他们老板在这里！”刚才那个胖女人指着艾德加大声喊着。

    艾德加急得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人们马上调转方向，朝艾德加围过来。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里暗暗祷告：“警察呀，你们怎么还不来？快来吧！”

    一开始，艾德加不厌其烦地解释，期望某人感其精诚而下令收兵，但是这些人不但无动于衷，而且展开了车轮战。各种抱怨，嘲讽，甚至辱骂车轱辘般一遍又一遍。半小时之后，他被激动的人群搅得头脑发胀，解释得口干舌燥。他可怜巴巴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悲愤疾呼：“赶紧来场雨吧！最好下场刀子！”

    歇莉从警察局回来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但是警察连个影子都没见。

    艾德加绝望了。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给这些人做。这就意味着白白地赔上时间，人力和材料。要么直接关门。那样的话，他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客户群肯定要流失。

    正当艾德加决断难下之际。他的手腕上传来迪克兰的歌声：

    “我们行走在空中，

    漂浮在月光如银的天空

    ……”

    电话是机器管家小真发来的警报：“老板，有外人闯入”。

    他感觉脑袋里轰地一炸，身体不自觉一晃。他的第一反应是张杰西。这个家伙闯进他家里去搬东西了。又是该死的张杰西！这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呀！

    果不其然。小真的声音继续报告：“老板，来人搬走了音箱和你的藏品！现在他们开始搬你的钢琴了。还有人......”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了。不知道张杰西的人是关掉了机器人还是把它弄坏了。他们会不会把机器人也带走了。想到小真那个孩子样的笑容，他有些心疼。这些天，米露一直没有回家。小真很贴心地给他讲笑话，唱歌，还哄他睡觉。有时候他感觉有个无欲无求，一心奉献的机器人比有个傲娇任性，心里只有自己的老婆管用多了。

    艾德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感觉不到身边愈发嘈杂的吵嚷。他用手扶着前额，闭着眼睛，绝望地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呀？”

    救星终于来了！

    就在他陷入穷途末路的绝望之时，一辆警车慢慢从街角拐过来。人群中有人吹了一声呼哨，围在艾德加身边的人群若无其事地各自散去，悄然融进围观的人群，随即消失在四面八方。

    过了几分钟，小真再次打来电话。它高兴地通知他，警察来了。随后汇报了丢失的东西，包括电脑，电视，音响，钢琴，游戏设备，还有部分家具。艾德加粗算了一下，损失大约在二百万左右。妈的！当初要不是耳根子软，听了米露的话，用信用贷款买了全套高档电器，今天就不会有那么多损失！

    但是他最心痛是他的钢琴。这个云端大容量存储自动电钢里保存了他多年来搜集的宝贝——近百年百大钢琴大师的高品质演奏实况。闲暇时，他喜欢打开全息投影，一边观看大师们的演奏视频，一边欣赏自动钢琴模拟精妙的演绎，独到的触键，高超的踏板技巧和令人拍案的即兴表演。这些宝贝可不是靠花钱就能得到。比如为了凑齐那套鲁宾斯坦的肖邦钢琴作品全集，他在国内外资源悬赏网站上搜集了将近三年。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把他的钢琴赎回来。

    警察暂时帮他解了围。两个警察只花了五分钟问了几个明显提前准备好的问题。听起来大有请君入瓮的嫌疑。好在他已经接到了罗律师的提醒电话，让他不要擅自回答任何可能造成麻烦的问题，把一切留到两天后的双方面谈。

    现在罗律师正在跟张杰西的律师谈判，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在办公室里坐下来，他感到心力交瘁。他知道今天张杰西只是给他一个警告。下一次，他的店可能就保不住了。但是，让他到哪里去找几千万给那个老狐狸呢？他已经想得脑仁疼也没有想出来。

    “贷款呀！”米露的声音突然闯进他的脑海。

    不知道为什么米露的这个建议会突然出现，但是这似乎是目前他能抓住的救命草。

    “也只有先拆了东墙补西墙了！”艾德加心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

    他突然有点想念米露。如果她在这里，他就不用这么辛苦地想破头。处理这些事情，米露总是显得游刃恢恢。想到这里，他冲动地想要拨通米露的电话。但是他马上甩甩头，把这个念头狠狠地丢进垃圾堆。他不能原谅那个女人的自私浅薄。他决心要给她一个彻底的教训。

    推翻了多种方案，只剩下最直接的办法。他惴惴不安地拨通了金融中介阿勇的电话。对方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和张杰西的经济纠纷。至少他只字未提。阿勇听完他的需求，立刻答应帮他找一个靠得住的人。

    艾德加把所有的通讯器材都调整到自动接通模式，又叮嘱娜娜关注来电，生怕错过了那个可能帮他摆脱颓势的电话。四个多小时后，一直等到没滋没味地吃过中午饭，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打过来。他接通离他最近的电脑上的通讯系统。

    “喂！”他的身体前倾，对着通话界面大声地说，激动地有些气喘。

    “呵呵！那么大声，吓了我一跳！”

    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发嗲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

    “啊，呵呵！”艾德加一边干笑着，一边在大脑里搜索与这个声音匹配的脸孔。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却突然想不起来对应的人。

    “艾老板架子大，那么久了也不打电话给我！”那个人嗔怪地说。

    艾德加依然没有听出来他是谁，他嘿嘿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