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对视的短短的一瞬间，小龙感觉燕子纯净热切的目光在他麻木不仁的心脏上轻刺了一下，让他的心猛抽动了一下。一股细细的刺痛顺着咽喉爬上来，在鼻腔里形成了一个芥末气体般的刺激，顿时让他的眼中涌起两股热流。他忍不住眨了眨眼。这是头一次，一个女孩让他的心产生了这种微妙的刺痛。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头就只有那一双纯洁热烈的目光。

    “龙哥！你快去看你的车！”一个小兄弟喊着跑过来，一脸气愤。

    小龙站在爱车前，被它的惨状惊呆了。前挡玻璃上被人用红油漆喷上了一个竖起中指的大大的手。车声上的漆被人用利器刮得乱七八糟，还被人用不同颜色喷上了大大小小的阳物，脏话和不可明状的色块。显然这是个团队犯罪。一辆豪华抢眼的跑车被糟蹋得惨不忍睹。

    “他妈的，肯定是小豹子的人干的！走，找他们算账去！”二猴子愤怒地动员着。

    小龙却挥了挥手说：“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找人吧！我自己联系售后就行了。”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燕子命令的眼睛。

    从麻雀大街到黑猫大街，包括中间的五条小巷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游戏厅不下一百间。小龙对这里太熟悉了。通过燕子让他看的的最后一次跟弟弟的通讯记录看，燕子的弟弟罗甘霖是来地下城玩潜意识游戏的。

    在他的管辖范围内，配备潜意识游戏机的游戏厅只有三家，红粉妖姬，魔兽之境和禄达。三个老板都是他老爸和干妈的好朋友，所以很快就确定，甘霖不在这里。

    剩下的地盘分别由小豹子，赤虎，大石，越南和绿蛤蟆管理。他把四十多个弟兄们分成七组。五组分别去找五个首领交涉，请求帮助，留一组到其他零散的区域寻找。剩下几个弟兄作为后备。他让他们去游戏厅消遣，随时听候调遣。他自己就在车上等着消息。他没有打开驾驶系统，望着窗外窗外混乱的街景，想着燕子的眼睛，不由地思绪飘渺。但是他甩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晚的搜寻行动上，首先预测各组弟兄们可能遇到的困难。

    大石没问题。他是鬣狗时代留下的唯一一个遗老。他之所以被留下，而且依然担任最大的帮派头领，自然是因为他对红蟹的忠诚。那些在新旧势力交接时持反对态度，甚至没有表态的老家伙，要么告老还乡，自己找饭吃，要么成为大石的手下。“越南”是个北方人，但是黝黑瘦小，模样看起来像越南人而得名。这小子是自己跑到地下城来的。他不喜欢工作，也懒得做生意，对打打杀杀倒是情有独钟。他心狠手辣，嗜血疯狂，所以当了打手。他的主要职责，除了完成不大的销售量之外，主要是充当红蟹的打手。“爱屋及乌”，他对“少爷”一向还是很尊重的。赤虎一直对小龙比较客气。虽然小乞丐们对他的传闻比较多，也很匪夷所思，据说，这小子的性偏好比较奇特，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是自己。但是这种传闻也说不通，因为赤虎有三个同居的女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此外，有人说这个小子是个疯子，看着他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和模子刻出来般的微笑，让人后背直发冷。小龙倒是没觉得赤虎有什么特别的不同，只是觉得他待人比较冷淡。他自己对人也不热情呀。绿蛤蟆不太好相处，总是牢骚满腹，骂骂咧咧的。不过这个小子讲直理，不爱胡搅蛮缠。能说服他的，他跪地磕头也干。不能让他服气，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国王的孙子，一概不尿。他不特别服小龙，也没觉得特别不喜欢。因此，去这三个片区寻找甘霖的弟兄们在凌晨五点前回来报告，罗甘霖没有在哪些地方的游戏厅。而去找小豹子接洽的二猴子到将近六点钟还没有回来。

    小龙感觉有事，打算亲自去找小豹子交涉。正当他启动汽车，准备去小豹子住地的时候，二猴子打电话给他。

    “龙哥，小豹子的人找到了那个人，但是他不跟我们走。”

    “小豹子不让你们带人回来？”小龙急切地问。

    “不是！他不管，让我们自己去找的。”

    “那为什么带不回来？”小龙奇怪地问。

    “龙哥，我正想问呢。那个生命信息编号是不是搞错了？那个人不是一个小孩，是个老头。”

    “什么？老头？你们是不是输错了？”

    “绝对没有！我们找老板询问，老板啥也不说就走了！要不你自己过来看看吧。”

    小龙把车停在一个隐秘的小院前，兄弟们围过来一边七嘴八舌地跟他描述起这件奇事，一边带着他走进一个被木板隔开的游戏“贵宾室”。当他推开那扇门，他看到一个人蜷缩在一张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巨大的无屏幕全息真人浸入式游戏界面。这确实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中年人，看起来有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身上却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校服。从服装上看，跟燕子的描述吻合。

    小龙走过去，蹲下身问他：“你是罗甘霖吗？”

    “他不说话，跟傻了一样！”二猴子大声说。

    小龙调出那张全息照片，比对着沙发上这个中年人的相貌。

    “我们比过了！看起来挺像的，但是年龄不对呀！”二猴子又说。

    小龙继续比对。同样的瘦长的脸型，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稍微扁塌的鼻梁。最重要的是在他右侧耳边有一块粉色的胎记。这是燕子专门交代的。因为这个人躺着的角度问题，小龙看不到那块胎记。于是他挪近了一点，侧头去看。没想到这个人像看到鬼一样喊起来：“不！不!不要了！不要了！”

    小龙吓了一跳，先后一退，差点坐在地上。他朝这个人看去，却发现他已经坐起身，正盯着自己的方向摆手，侧着头，似乎不敢看他。

    “他就是这样，过一会儿就怪叫！”

    现在，小龙看到了这个人右耳边的块胎记，大约有小指甲盖那么大。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未老先衰的十七岁的少年，嘴里忍不住叫道：

    “你是罗甘霖！你怎么...”

    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要搞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个少年在三天内变成一个中年人。他听说过不少一夜白头的故事，但是那些人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摧毁了他们的希望和信念，导致身体内分泌失调。而且那些人多数都已步入中年和老年，巨大压力和打击催白他们的须发让人觉得并不过分吃惊。但是能让一个沉溺游戏的少年在短时间内步入中年，该会是一种怎样强大的力量或者打击呀。他同情地望着罗甘霖，同时沉痛地想着，如果燕子和甘霖的家人看到变成这样的亲人，他们要怎样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呀

    “不要！不要了！不要了！”罗甘霖再次叫起来，朝着他摆手。

    小龙观察他的行为，现在他确定罗甘霖不是在朝他摆手，而是朝他他的身后摆手。这个狂乱的人浑身发着抖，经历着强烈的心理斗争，因为他似乎想要去看什么东西，却又在克服着巨大的恐惧。他朝旁边让了一步，顺着甘霖的惊恐的眼神望去。

    那个全息游戏场景中现在有一个身着精钢铠甲的未来战士，由腿上的一对喷射这蓝紫色火焰的推进器推动着，正悬浮在地面上。他摆出一副即将投入战斗的姿势，一只手中拿着一把造型简介的枪支，而另一只手则朝着罗甘霖坐着的方向做出邀请的手势。那么，罗甘霖就是在加入这个游戏的过程中遭遇了什么，而让他对这个场景充满恐惧吗？小龙不禁对这个游戏充满了好奇，同时又充满了恐惧。

    “龙哥，现在怎不么办？差不多该去开早会了！”二猴子问道。

    小龙思考了一下说：“猴子，先带他去‘巴别塔’我开完会再回来想办法。”

    “不行呀，龙哥！他不走！”

    二猴子说着走到罗甘霖面前，伸手去拉他。罗甘霖立即大叫起来：“不！不!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小龙明白了。罗甘霖因为自己外貌的巨大变化，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其他复杂的情绪，对回家和见到家里充满了恐惧。如果就这样把他送回去，不但他自己，就连燕子和家人也会因此而受到剧烈的情感冲击，后果不堪设想。他略加思索，走到甘霖身边，轻声地对他说：“橘猫，我是你三姐的朋友。我们先不回家。我现在让你三姐来接你。”

    “姐姐！姐姐！你快来呀，姐姐！”甘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小龙轻轻地抚着他的肩膀，眼睛湿润着，轻轻地叹了口气。

    “哎哎，你找谁呀？”外面一个弟兄的声音问道。

    “我找你们老大！”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