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莫家的基因不错”，这是弥汜在看过重晓修炼后得出的结论。

    神界除修罗司司众对莫予都没有什么好感。

    一方面，他是由凡人直接飞升上来的，没什么族群背景；另一方面，这小子，毫无边界感！

    仗着自己天资高，什么都学。神界虽无明文规定不得私学他族秘术，但毕竟叫“秘术”，你不提前说一声偷学就罢了，看一遍学会之后还要嘲讽一句“不过如此”，自己还要加以改良。实在有些过分。

    弥汜之前只是听说并不在意，毕竟他也学…也改…只是低调些。但直至他看到那帮凡人各个手握囚破符时，他才意识到莫予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因为他只在万年前带莫予参观过一次鬼牢，介绍过牢门之上的符文乃是鬼阶秘传符咒，关键时刻可作机动符文使用。没想到莫予不但记了下来，还自行悟出了反行的法门。若论灵法悟性，应是三界万年难遇的人才。

    重晓与她惹神嫌的老祖宗也差不了许多，一点就透，上手极快。

    法器印的难点在于不单对施法者的灵力控制有要求，更讲究施法者与法器的灵识同步，一般需要长时间的磨合，也靠因缘。自己只是展示了一次结印方法和简单的原理，半盏茶的功夫，重晓就已经能得到黄菊妖的灵力反馈，实属难得。

    法器中的精神通路时不时地随着重晓结印施力剧烈晃动。

    三个御法器的基础印，分别是用作唤出，召回和贴法。前两个打出时已经隐约能看到有一道微弱灵印显像于掌前，属于有效法印；至于第三道“贴法”，本就是注灵印的前身，对施法人和法器的灵识同步有更高要求。放神界也要练个十天半月，而今一时找不到法门，正常不过。

    重晓在一旁甩了甩自己因为练“贴法”快要抽筋的手，见弥汜眼神突然凌厉了一下，好奇问道：“怎么了？”

    弥汜抬眼正色道：“咱们得走了。我给夏生护你的符纸有异动，外面应该是有人来了。”

    重晓闻言手上动作一僵，想起自己刚刚打出的那道时隐时现的微弱法印：“可我……”

    “没事。一会我们回到因果轮中心，我会唤蛮荒攻击内部，迫使黄菊妖进入排异自保状态。你只需要在此时全力集中打唤出之印就好。唤出之印为开战印，让黄菊妖感应到你有心参战，顺利的话你们的灵识可以同步，这样你我二人便可顺势而出”，弥汜看出重晓紧张，低声安慰道：“我会在一旁为你提势，别怕。”

    说罢，弥汜揽过重晓肩膀，向出口疾驰而去。

    正如弥汜所言，因果轮在蛮荒的刺激下反应越发激烈，中心血池震荡出的灵力气浪更是一浪强过一浪。刚刚找回灵力的重晓念着弥汜当作举例给她展示的静息诀才勉强稳住心神。弥汜就站在她的身后，一手结印御蛮荒压制血池，一手在重晓后心处画了一道生符，喊道：“重晓结印！”

    重晓闻言手上先打出了起始“召”印，将全身灵力集中于双手，左眼金光因为灵识调动时亮时息。黄菊妖应是感受到了另一股灵力在法器内部窜动，因果轮外环开始疯狂旋转，释出红雾卷着砂石向两人方向袭来，大有吞噬之势。

    “别怕，继续！”弥汜起手开始对生符注灵。

    生符是增益符文的一种，与莫予之前唤斩刹掐的集气诀差不多功能，都可用作增益灵识的掌控力。区别在于集气诀用作短时间内针对自身的大幅增益；而生符可作为媒介向队友注灵，持续增益队友灵识。相传开世之战时，久战之后的队伍容易精神涣散，神界将领曾用生符强行串联队伍所有生灵的灵识，同生共死，一同作战。

    重晓只觉得后背一热，脑子就像是喝到中暑之后的第一口冰可乐，直接上头，瞬间神清气爽。同时左眼半眼金光熠熠，唤出之印随着手上动作逐渐浮现于身前，在弥汜的灵识增益下也是金光闪闪。重晓剑指血池中心，将符文顺势打出。

    金色符文在空中与袭来的红雾对峙，重晓不敢放松，身后的弥汜也在同时进一步注灵。

    突然重晓胸口一紧，感觉左手吃痛。低头看到，左手的法器契印此时也在发光，伴随着灵力的注入，契印甚至开始流血。鲜红的血液滴答落下，接触地面时被法器直接吸收。符文在此时击穿红雾映在血池中间，红雾霎时消散，周遭也随之风平浪静。

    重晓激动地大喊：“可是成了？！”

    可还未来得及回身，身处空间开始急速扭曲。左手契印的符文裂口好似逐渐变大，感觉整个空间的重力都在往左手上压。眼前世界先是黑暗再是空白，重晓刚想喊出声，却感觉有人从身后环抱住了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片刻后逐渐可视物，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一帮西装革履蹲在一起围着一个行李箱不知在思索什么。视野再清晰一点的时候，就发现西装革履中有几个眼熟的面孔——特调组的调查员。

    自己的嘴被捂住多半也是怕惊了他们吧，重晓心想。

    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应该在身后的弥汜。却见弥汜也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角稍红，见她回头匆忙放下了手，神色在短暂慌乱后又恢复如常。

    弥汜用手指点了点重晓的额头，声音在重晓的灵识中出现：“别出声，那箱子里是你的肉身。”

    话音未落，箱子已被打开，在场众人惊讶不已，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唯有重晓早破凡胎禁锢三层“通”字，可见另一个自己正明晃晃地蜷缩在箱子之中，不免感觉自己的呼吸骤停。

    只见开箱的那人伸手下探确认，重晓上前想拦，却被弥汜揽下。直至摸到人体的大哥吓得直往后退时，弥汜挥手将地下室内所有带亮的事物尽数击碎，掐诀之后将声音压低念咒。

    那咒文吓人得很，仿佛是来自地狱惩戒的声音，甚至自带混响，连同房间一起跟着震颤。与此同时，全屋的辐射探测器也都发出了刺耳的鸣响。突然的黑暗和“梵音”绕梁吓得众人仓皇而逃，少数几个腿软跑不动的也就瘫软在原地了。场面之混乱，令人目不暇接。

    重晓好奇：“刚才那不是咒文吧，还弄得地动山摇的，故意吓人？”

    弥汜笑道：“世间生灵，当有敬畏之心。”

    弥汜示意重晓回到肉身之中，小心别碰掉头顶的符纸。而后在空中画了一张囚破反行，抱起重晓，注灵之后就原地消失。

    老迈觉得自己唯物主义世界在慢慢崩塌。他曾以为哪怕再灵异的迹象，只要持续研究，总会或多或少被科学解释。然而这回他遇到的：可生，可死，可见，可不见，可存在，可不存在……现在看来，他们一直在做的和蚍蜉撼树又有何异。

    他魂丢了似的晃回了地下室，瘫坐在行李箱旁，确认这回的箱子里是真空了。颤颤巍巍地扶正了自己的眼镜，喃喃道：“我们是在觊觎这样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