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予和刘嘉还在精神通路里疾驰。虽然极界与凡界接壤，但其实走起来不如去神界方便。这也是为什么胶陆收到情报赶过来费了些时日。

    斩刹自刚才起就一直在发光示警。

    刘嘉难得在莫予的脸上见到凝重的表情，便问莫予怎么了。

    莫予没说话，心里清楚，重晓必然是出事了，要不然斩刹不会感应到这般危险。

    正在御剑的胶陆感到周遭有灵气波动，定睛一看重晓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胶陆这一回终于确认，那灵力就是弥汜的！

    四哥封了这小子的灵识，渡了他灵力。胶陆断定，此人必与四哥有什么渊源。

    不过此时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没破灵识的夏生就是个一层凡胎都没有脱掉的凡人。胶陆的剑气于他而言就是实打实的攻击，整个贯穿他的胸口。鲜血洒了一地，几滴溅到了重晓的脸上。

    “夏生！”重晓拼尽全力呼喊那人的名字，却见那人一个脱力倒在了自己身旁。

    四肢被钉住的重晓尽力靠近夏生，哭喊着咒骂他为什么回来。

    夏生只是努力看着她，而后又是涌出的一口血，便垂下了头。

    重晓知道，这回是真的是亏欠了。

    见胶陆从天上踱步下来，冲着夏生走去。重晓想起身，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低声道：“你别动他！别动他……放过…他。”

    重晓声音从狠戾到祈求，她企盼着从胶陆那里得到一点怜悯和同情，但胶陆多一眼都没有给重晓。他面无表情走向夏生，单手结印施术，夏生的胸口上忽然若隐若现出现一道法印，虽然伤口仍在，但已经不再流血了。

    “放心他死不了，他会和我们一起回极界，我还有事情要问他”，胶陆垂眼看了看还在挣扎的重晓，转念又道：“你知道开世之力是多珍贵的东西吗？你本可以用它做更多的事情。我是真的不解为何你有机遇得到根本配不上的传说之力，而我却要为此费尽心机。天道，真没意思。”

    胶陆回身收了紫钰，收了黄菊妖，准备班师回朝，去守莫予的49日之约。

    不，夏生不能去极界。重晓脑海里都是莫予同她说过极界凡人的下场，不惜搏命扯开被钉住的右手。十指连心，她听到了自己右手手骨碎裂的声音，但依旧眼睛含笑地看着已经晕厥的夏生：权当还之前打得那一巴掌吧。你我命里有缘无份，重新生活吧。

    同时尽力抬起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朝着夏生怀中带着的囚破轻轻一点，夏生霎时消失在二人的视野里。

    胶陆见此不解：“我见过他的灵力，你是觉得囚破送得快，我就寻不到他吗？”

    重晓侧身冷笑道：“那你寻啊。”

    胶陆不屑，闭眼凝神，先是眉头一紧，而后恍然大悟，笑道：“灵隐符是吗？没想到一白对器主也是上心了。贵得很啊这东西，原本是莫予留着给你跑的吧？”

    重晓没有回复。

    “我只打算带你二人走，留那帮凡人自生自灭的，可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在我这里挑衅，那就求仁得仁好了”，胶陆蹲下来，收起笑容，眼神冰冷看着重晓：“你说迦留城都空了，我却探得些活人气，能是从哪里来的呢？嗯？”

    胶陆抬手，黄菊妖射了出去，不多时，一道红光在公寓不远处炸裂。他拍拍手起身，道：“好了，这回才是真的空了！”

    重晓勉强抬眼，那是已经变成废墟了的舟姐家的方向。她的世界在看到红光之后寂静了三秒，就在这短短的那三秒里，重晓的脑海闪过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几年。

    出生地深井口傍晚的孤灯，她早逝的父母模糊的背影。余思骂骂咧咧收拾着她无处下脚的家，舟姐死活要拉她一起过年放的炮仗。几家人只要坐在一起就是无意义的叽叽喳喳。还有那春日的郊外山径，夏夜的啤酒烧烤，秋高气爽麦田里，冬雪皑皑火炉旁。

    她的朋友们，她的家人们，她想留住的时光，她珍惜的凡尘。

    都没了。

    都因为眼前这个人，没了。

    胶陆看着重晓表情逐渐扭曲，一大摊血迹漫在身下，本欲上前先给重晓肉身打一张维生符，以免未等取力就被六道拖走。却见重晓猛然抬眼，灵气消失，左眼金光完全褪去，转而双曈变成灰色，外释的强大戾气逼得胶陆一退。

    “啊————”重晓突然全身抽搐，开始嘶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过来啊！过来啊——”

    几个兴奋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在她身体里出现：“恶念！终于来了！恶念！”

    重晓意识到自己在思绪里不断下坠，也不挣扎，这世界，她不在乎了。

    “不成，老刘，咱还得回去！”莫予停了下来。

    “不是，我这旷工出行，还没到地儿你就把我折回去，是不是不太够意思”，刘嘉扶额。

    “可是斩刹再这么闪，我眼睛就要晃瞎…了？”莫予话还没说完，斩刹突然乖巧地没有动静了。

    刘嘉：“你瞅瞅，就说那几个凡人啥事儿没有！估计刚才被我们天道司带着突围呢”

    莫予看着刘嘉天真的大脸，不免有丝不适。他太了解天阶的那帮人了，情况但凡多一个选项，他们都不会选择先救无用的凡人。刘嘉要在倒说不准能上手，这家伙被奉承美了也能替天行个道，再不济还能去趟六道帮那几个凡人求个情下辈子走个好胎。但那帮天吏，都是打工的，谁在乎谁…

    莫予将斩刹拿起，上下打量：不过斩刹的反应确实没了……难不成其实那帮凡人真有两把刷子？还是说胶陆被感化成菩萨了？

    刘嘉：“你决定了没有啊？回不回啊！”

    莫予：“不回了，咱快点，深井口下对吧。”

    刘嘉：“嗯，那里是离极阳之地最近的凡人站口了。”

    天台上。

    胶陆惊觉，随着重晓的嘶吼，开世之力似乎从眼前人身上完全消失。重晓全身的伤口在极速痊愈，不单是肉体，灵体被紫钰破开的伤口竟然也在奇迹地自愈。他不禁喃喃出声：“未破灵格，怎么会？”

    “灵格？洒家御灵还需要这小孩玩意儿。”一个浑厚的男声突兀地从重晓的嘴里发出。

    紫钰似是感知到了某种危险，自动现身于胶陆身前。胶陆一惊。

    “玄，小六子只是问问。不得无礼。”似乎是换了个人，重晓变成了阴柔的女声。

    “妖赤，人家叫陆。鬼阶满门将才，就出了这么一个事儿逼。你还总记错人家的名字。你和老玄谁也别说谁”，这又是个听着和玲儿一般年纪的童声。

    一个极其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胶陆感觉自己后颈一凉：苍玄赤白，上古恶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