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九知道自己使的招数很不上台面，但是没办法。

    他是泥菩萨，是靠污泥造出来的“仙”。能救人却连自己都救不了。

    所以凑合着过吧。

    通过福二代的种种表现，李朝九认定这家伙是被殃气浸染中毒。

    那种存在于物质内的，恐惧和邪气的“实体”已经影响了他的心智。

    所以不用点重药，很难让他清醒。

    根据小时候父亲的教导，李朝九才祭出了由袜子、生姜、蛋壳组成的“催吐丸”。

    这东西挺耸人听闻的。

    所以，面对着福二代父母的疑惑，李朝九耐心地解释：这个药方肯定药到病除。

    因为它被泥菩萨的老祖宗发明出来时，原本不是用来对付殃气和血毒的。

    它原本是用来对付更狠的河豚之类的肉毒的。

    河豚那类毒素，零点几克便能要一个人老命的。

    如果那样的玩意它都能对付的话。

    那么仅仅是被殃毒迷了心智的福二代，自然也不在话下。

    于是，等壶里的水将催吐丸里的有效成分提纯成浓得发黑的“一碗粥”时，李朝九端着这玩意，又一次来到了福二代的屋子里。

    此时，福二代手里的绳子已经捆好了。就短伸出脖子“一步登天”。

    但因为有亲戚帮忙，他终究没有迈出登天的一步。

    李朝九把那“一碗粥”弄到半凉后，让周围的人摁住这家伙，然后和当初他灌扎啤一样，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灌入了二代的喉咙。

    顿时，福二代开始翻江倒海，再然后眨眼的工夫，就吐了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出来。

    好像水放少了的芝麻糊。

    福二代被李朝九这么一整，福二代的爹妈看不过去了，更又开始对李朝九的行为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甚至问责。

    面对着两位护犊心切的老人，李朝九平静地告诉他们：“我就是个泥菩萨。我们的本事，就是以毒攻毒，以污灭殃。同归于尽。”

    隔行如隔山，李朝九的话两个老人不理解。甚至都有向李朝九动手的意思。

    可就在这关系紧张的时刻，福二代一声虚弱痛苦的呼喊，救了李朝九一回。

    “妈！你给我吃的什么呀？”福二代翻身后，一脸痛苦道，“又酸又咸，想再来一碗。”

    随着福二代的话，气氛顿时冰释。

    再然后，福二代的老爹含着泪对李朝九鞠躬，非要赔不是。

    李朝九大仁大义，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所以当时便搀扶起了老爹。

    他告诉福二代的双亲：人命大如天。只要二老理解自己救人的迫切心情，同时把心意给到位，就什么都好。

    老人不愧是城中村里最有钱的。当时就表示没问题。只是央求李朝九务必再给福二代看看，找到病根，以免留下啥后遗症，反复发作。

    李朝九听了二位老人的话，变得严肃了起来。

    随后，他走到福二代呕出的污秽前，捏着鼻子，寻找了起来。

    片刻后，李朝九在那一堆东西中寻见了一道耀眼的光，并随着那道光寻到了一颗眼球样的东西。

    那玩意圆滚滚的，特别不自然。

    而当他将那东西从黑色秽物中扒拉出来之后，围观的众人也都跟着傻了。

    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眼球。

    而是一颗淡蓝色的，小孩玩的玻璃珠。

    貌似很普通的玻璃球，但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就显得不普通了。

    玻璃弹珠是怎么到福二代肚子里的，没人知道。但每个人大概都有一个预测。

    貌似，福二代是被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那附身于福二代的东西，和这颗玻璃球有某种联系。

    李朝九在众人的侧目中，将弹珠捡起来，放在手里观摩。

    而后，李朝九又做出了让众人费解的举动。

    他轻轻地将玻璃球举了起来，大概在一人高的位置上，让那玻璃球自然下坠。

    “砰，砰，砰砰砰…”

    随着下坠的高度越来越小，玻璃球碰地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李朝九则侧耳，仔细聆听着玻璃球下坠的独特频率。

    最后，彻底失去动能的玻璃球停在了福二代的脚边，彻底不动了。

    随着玻璃球停稳，李朝九脸色越来越阴沉。

    这频率…是催命的声音！

    福二代感觉李朝九似乎发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

    急切中，他问李朝九道：“朝九。这，什么情况？”

    对问，李朝九没有立刻回答。

    怕老人再次吓晕过去，李朝九让大伙先出去，让自己独自和福二代说点悄悄话。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李朝九才又捡起那颗玻璃球，并反问福二代道：“二代。你也有过童年。知道我手里这玩意是什么吗？”

    “玻璃球呀！南边叫弹珠、弹子。咱们从小就玩的。”福二代想当然地回答。

    “没错。但我问深一点儿呢？”李朝九举起那颗玻璃球，又问，“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最早是谁发明的，用来干什么的？”

    “我需要知道吗？”福二代望着那颗弹珠，感觉自己的肚子又有些幻痛了。

    “最好是知道。”李朝九举着玻璃球告诉福二代，“这小玩具有大来头。它最早叫定魂珠。它本来也不是孩子的玩具。而是一种法器。一种陪葬品。或许还是一种…下蛊的器皿。

    …它原本发明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给孩子玩，而是为了招魂！为了…成仙！”

    福二代整个人听傻了。

    他没想到带给自己童年无数欢乐的玻璃球，竟然有如此阴暗深邃的来历。

    李朝九的脸色也很沉。但更多的是镇静和斟酌。

    随后他又告诉福二代。因为自己家祖上三代就是收废品的泥菩萨，再往上三代估计也还是收废品的泥菩萨。

    因为家传，他对于泠海城自古就有的老物件，十分熟悉。

    所以，他能知道一些看似寻常见的物品的“黑历史”。

    就比如小孩常玩的玻璃球，李朝九便知道这东西原本是古代贵族的礼器和陪葬品，是琉璃、珠玉、药石所制。

    这东西从礼器变成玩具，经历了匪夷所思的过程。

    最初发明出这东西的时候，只拥有祭祀、镇魂、修仙的作用和灵性。往往被放在世家大族的墓穴里，充作定魂之器。

    甚至前几年郊区的曾侯大墓里，还出土过一大批实物。

    在后来时过境迁，古代的墓穴被盗墓贼光顾，里边的金银器皿盗掘一空，玻璃球之类的礼器却因为古代的礼法限制，不能随意换钱销售，进而被盗墓贼遗弃。

    盗墓贼遗弃的玩意通过雨水冲刷，地震烧窑等各种途径被孩童得到，便成了孩子们过家家的游戏和玩具。

    虽说定魂丹“还阳了”，但上边的戾气和殃气始终存在，而且传说古时候的大幕都是受过巫师诅咒的。

    故而传说，最早那些接触了“玻璃球”的孩子，一个个地都离奇消失了。

    等人们找到他们时，这些擅拿法器的孩子都在法器原本的大墓里上了吊，死了命。

    传说它们死的时候，双手和口中，就含着那样的玻璃球。

    细想想传说中那些孩童惨死时的样子，和刚才“发病”的福二代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一致。

    因为这些传说，大人们开始相信玻璃球招鬼。于是出于恐惧，开始禁止孩童们玩这些来历不明的小圆珠。

    但这些小玩意实在太好玩，太有趣了，不可能禁止。

    于是，某些高人开始制作活人玩的玻璃球，又为了防止孩子们的魂魄被可能存在的墓穴法器带走，便亲自“下场”，给孩子们设立了玻璃球的玩法和规则。

    所以幼儿玩玻璃球的游戏规则，其实内里都透着道法和风水玄学。

    规则本身，往往比实物要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