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烁手下的士兵很快就把闫闯一行斩杀殆尽，同时也活捉了几个逃跑的，并从几人口中确定了赵敢追击的人中，确实有贼首李大目，于是韩烁便不再着急，他相信赵敢的能力，索性直接在原地坐下，静待赵敢回来。

    现在大概是早上七点，天边的微光也逐渐变成了照亮大地的晨光，赵敢也很快就带着几个俘虏策马而还，韩烁赶忙站起身来，还没等他问，赵敢就立马翻身下马，对着他拱手拜道：“韩将军，逃跑的人都抓回来了，活着的都在这了。其他的人则尽数被射杀，人头也割了回来，没一个落下的。”

    说着，其他几个骑兵便扔下四个捆的严实的士兵，其中一个身上还插着箭矢，受了不小的伤。

    “你们谁是李大目。”韩烁看着地上几个呲牙咧嘴的人，发现他们都穿的破破烂烂，俨然是几个农民，根本不像是一方的贼首，于是他也只好直接发问。

    不过面前几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没一个人站出来承认。此时的赵敢也只好跑过来一人踹了他们一脚，骂道：“不是说自己是一方渠帅吗，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

    面前这四人仍然不言语，韩烁正准备根据眼睛大小，辨别一下，就听见旁边一开始抓的俘虏中有人站了出来：“将军大老爷，最右边那个就是李大目。”

    “胡三屁，你他娘的敢出卖大哥。”李大目还没发话，他身旁的几个人倒是先骂了起来。他们中不乏有人刚才想冒充李大目，蒙混过关的。这叛徒一出，却再也没法伪装了。

    “好了，都是一个县出来的，是我先对不起大家的，没能带大家富贵，不要怪他了。”李大目此刻反而劝解起了自己的兄弟，在他心里，总觉得此次失利都是因为自己贪功冒进，不然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兄弟惨死，既然自己有愧于人，也就不再有什么背叛了，他锁定颤巍巍站起身来，不再躺在地上。谁知道立马就有小兵将他踹倒在地，生怕他有什么不轨行为。

    这时韩烁才仔细观察起最右边的人来，正好李大目也抬起头，二人的目光骤然相对。

    “卧槽！这也配叫李大目？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韩烁心里骂着，嘴上还是问道：“你就是李大目？”

    这李大目反而面色一阵坦然：“没错，爷爷我就是武安李大目。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韩烁，现任冀州刺史韩馥之子。”韩烁回答道，他看着眼前的农民打扮的李大目，实在不能把这个看起来略有些朴实，甚至说土的中年汉子和残暴的黑山贼联系起来，只能好奇的问：“那你眼睛这么小，怎么就叫大目，你故意伪装的吧，别说心眼还挺多。”

    “狡兔尚有三窟，我外号大目又如何，哈哈，这不是正好骗过你们这些傻子了吗。”李大目嘴角一撇，轻蔑的看着这个毛头小子，说完便斜眼看着韩烁，满脸的轻视，“比起你们这些暴吏豪族的阴狠狡诈，我这差的远呢。”

    韩烁也不管他的轻视，只是又严肃的问：“我看你也算是有点好汉的气概，长得也挺朴实的，为什么想不开当了山贼了呢。”

    李大目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你问我为何造反？吃人的老虎却来问起人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说完便环顾四周，看向自己的几个兄弟和周围士兵，一脸的讥讽和嘲笑，引得几个兄弟也都笑了起来。

    “什么叫吃人的老虎？”

    李大目发现韩烁一脸的真诚，并不是在装傻，他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你们这些地方世家，侵占我们田亩，让我们无田可种；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更是和他们勾结，口赋税赋更是一日高过一日，让我们无家可归啊，这不是吃人是什么。”

    说完甚至还有些不尽兴，啐了韩烁一口又骂道：“吃人的老虎都比不上你们呢，老虎吃也只吃一人，而你们这些恶贼，不仅吃人不吐骨头，还收放子钱，买卖人口，让我们世代都做猪做狗。”

    骂到这里，李大目想起了往日种种，不禁涕泗横流，哭诉道：“我的老母，妻儿，都是被饿死的，我的孩子才六岁啊，是吃观音土，被活活撑死的呀。呜”

    “你们才是贼人啊，你们才是，我恨不能把你们都扒皮抽骨，杀光你们这些人啊！！”

    听着李大目诉苦般的谩骂，韩烁心中也一阵的无奈和酸楚，毕竟谁不想活着呢，当把一个人逼的活都活不下去了，造反也就无可厚非了。

    “好，好，反的好，该反啊！”韩烁也从心底里对这个时代的百姓深深的同情，听到这话的李大目也不禁怔住，他没想到韩烁一个官，一个高高在上的世族公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本来已经是满面涕泪，听到这话又苦笑起来，说道：“别在这里假慈悲了，你姓韩的也不过是一路人罢了，别在这假慈悲了。”

    “你要是真慈悲，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吧。”

    韩烁望着面前的李大目，想起他原本，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朝起暮归，妻儿和睦，本来一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但是却因为既得利者的贪婪，甚至连这种简单辛苦的生活都过不下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就仿佛后世的歌唱的：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他难道不也是个可怜人吗。

    “唉，我其实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韩烁看着李大目，一脸的沉痛和惋惜，“不过，你既然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为什么还要对同样苦命的九侯城、武城的老百姓那么狠心呢，为什么对你营帐的妇人下杀手呢，他们难道没有父母、没有妻儿？”

    李大目看着韩烁，讶异的说不出话来，半晌都没脸面和理由回答韩烁的问题，他偷瞄了下身旁的各个兄弟，半晌才憋出话来：“哼，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生逢乱世，这也是他们的命。”

    韩烁却紧逼着又问道：“大事？小节？你的大事就是同样残害你的同乡？就是和他们一样祸害百姓？你的小节就是杀人如草芥？别人的生命就是小节？”

    “嘴里说着大义，但这一切不过是你释放你的恶的借口罢了，我不否认你是被逼造反，但是你有没有背叛你的初衷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和逼你造反的人成为一样的人了！。”

    “弱者，为什么总是挥刀砍向比自己更弱的人呢，就没有屠龙者不变成恶龙吗。”

    此时的韩烁也陷入了纠结痛苦之中，半晌才又说道：“至于给你痛快，那太低级了，我要把你带回去，让大家审判你，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你做的有什么不对了。”

    韩烁一舒胸臆，心里才畅快了很多，此时的李大目涨红了一张黝黑的脸，甚至显出紫色，同时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旁边的几个黑山贼也是如此。

    韩烁吐槽完，才注意到清晨的阳光开始洒落，甚至透出一些暖意。他也有种疲惫之感，此时才想到自己连同一千多士卒已经来回奔波了一夜，于是才连忙对身边的赵敢说道：“赵将军，这一晚上，真的是辛苦你和各位兄弟了。我们赶紧带李大目他们回去吧。”

    赵敢刚才听着韩烁的发言，觉得处处通俗易懂，而且十分有道理，十分令人佩服，赵敢也是普通农户出身，他顿时觉得这个小韩将军亲切了许多。现在又和自己道谢，还称呼大家为兄弟，更是让自己有亲近之感。于是连忙应道：“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