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磊在自己的床上伸了个拦腰，随后坐起身来看向窗外的乌托邦城，阴雨连绵的天气让整座城市变得灰暗起来，靠近巴比伦塔的区域被高耸的摩天大楼占据，一根根拔地而起如同冰冷的大理石石柱，直冲向落下悲雨的铁灰色天空，那些黑色的雨点被挡在护盾外，像是在半空中被截断了似的。

    肖磊看着这天气，本来休息后的刚刚恢复的身心又像是压上巨石一般沉甸甸的，腹中支支吾吾的响着，这才想起来还没吃早饭。

    这时候，肖磊房间的门被敲响，肖磊表示请进后，门打开了。

    “早上好，肖磊先生，今天的天气晴朗少云，温度为26摄氏度左右，建议您选择轻薄的衣物，这是您的早餐。”

    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进来，肖磊感觉这个女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仔细观察后才发现，她的瞳孔在发出微弱的光，太阳穴的位置有一个圆形的机械接口，但是其余的一切动作和外表都与常人无异。

    那女人看出了肖磊的疑惑，于是站直了身子介绍道：“我是服务型机器人MK43，我的生产编号是……，不过您想知道的应该不是这个，总之我是来帮助您在此的生活的。”

    在接受了这个和常人无异的女人是个机器后，肖磊说道：“我又不是病人，不需要监护，但还是谢谢你了。”

    肖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机器人带进来的早餐，味道比他自己有幸去过的高级餐厅的食物还要强得多。

    饭后，肖磊穿戴整齐，并在机器人的带领下前往巴比伦塔的上层，他们这次乘坐的是一个独立的电梯，而且中间要经过好几层检查和关卡，肖磊隐约感觉要前往一个了不得的地方了。

    最终，肖磊和机器人乘电梯来到了顶层，电梯门开后显露出一个宽阔的大厅，大厅分两层，二层中间的一片区域直接与一层相通，类似于一个硕大的天井，两层之间有几架楼梯相连。

    一层大厅的中央，也就是天井底部摆放着一个硕大的金属圆桌，围绕着圆桌有数把椅子，一层的其他区域以及二层都放置了各种电子器械或者电脑，许多身着UDF蓝色制服的人员在这些设备间穿梭。

    在圆桌的周围站着三位UDF的成员，机器人带着肖磊来到他们面前，肖磊这才发现其中一位便是对肖磊抱有异议的克哉。

    “三位队长，我已经按德尔菲娜执政官的命令把肖磊带来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机器人说完后朝三人以及肖磊微微鞠躬，随即便离开了。

    刚刚和另外两人聊得正欢的克哉看到肖磊后立刻拉长了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不正眼看他。

    另外两人中的其中一位是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他首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对肖磊说：“初次见面，我叫渡边，是UDF的战斗装备主管。”

    渡边个子很高，甚至高出肖磊一头来，他身材精瘦，一头褐色的即肩卷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个摇滚乐手，他的制服上带着些油污，大腿上绑着工具包，似乎刚刚从维修岗位上下来。

    另一位也友好的和肖磊打招呼，他的手上戴着结实的手套，所以他摘了下来，和肖磊握手。

    “幸会，叫我阿光就行，我是UDF飞行队的队长，啊，这位有点不讲礼数的家伙是克哉，他带领UDF的陆战队。”

    阿光有一头简洁的短发，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那副面庞让肖磊想起古希腊雕塑里的爱神，让人感觉平静且温柔。

    “你们干嘛和这种家伙客气，明明是我们流血牺牲，保卫乌托邦城这么些年，到头来，竟然还要求这种毫无骨气的家伙？”克哉自顾自地嘟囔着。

    “喂，克哉，我不是跟你说了别胡说八道了吗？”长有爱神面庞的阿光轻轻打了以下克哉的肩膀，示意后者闭嘴。

    “胡说八道？”克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几步来到肖磊面前，“像这种抛弃他人，之后又带着光环回来，夺取他人拼死建立的成果的家伙，我克哉是绝不会给他好脸看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渡边想拉开克哉，却被对方野蛮地挣脱开了。

    “你俩别管，现在战备室里的所有人，你们都听好了，你们都是为这座城市出过力流过血的，你们听听我说的有没有理？”

    克哉看到周围的UDF成员都看向了他而且没有异议，于是更加成长了气焰，他在肖磊面前来回走动，眼睛瞪着肖磊，像是狮子在观察自己的猎物似的。

    “十年，你抛弃了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整整十年，你小子回来就被人们捧为英雄，可是，我们的大英雄，当恶灵物质感染的怪物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冲击城市，屠杀平民的时候你在哪儿？嗯？”克哉说完便踏近一步，肖磊便后退一步。

    “当整个UDF的人都在浴血奋战的时候，你小子又在哪里？当我们的士兵，不分男女，不分老幼地与那些怪物厮杀，被杀死、吞食、肢解的时候，我的大英雄肖磊又在哪儿，啊？”

    肖磊感觉自己已经后背顶到了圆桌，已然没了退路。

    “我参加UDF有9年，打了9年，算是老祖坟头冒青烟，没让我丢命也没丢胳膊丢腿，可是，其他人，他们……”克哉的眼睛往下一沉，拧紧的眉间如同陡然抬升的山脉一般。

    “别说了，克哉。”阿光虽然也面露悲伤，但还是试图阻止克哉。

    “别说了？阿光，你和我的资历一样，9年时光，你我二人有多少战友死在保卫乌托邦城的战斗里，你是清楚的，你难道忘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我克哉没忘！”

    说完，克哉脱下了上衣，露出自己袒露的上身，只见他的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身，细看过去才发现是人名。

    “每死一个人，我就把他们的名字纹到身上，现在我啊，已经基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纹了，”克哉向肖磊展示那纹身，“看到了吗，肖磊，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和这些在危机发生时英勇献身的人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你难道听不见吗？听不到那些UDF战士的鬼魂在朝你咆哮吗？你这道貌昂然的懦夫！”

    突然，克哉的眼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便立即收起了架势，还迅速地把衣服穿好。

    肖磊回头，只见德尔菲娜正面色阴沉地走来，所有看热闹的人全都散了，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说啊，怎么不说了？”德尔菲娜来到窘迫的克哉面前说道，“没想到你克哉的口才这么好，那好，你衣服也不用穿了，你就在这UDF最高指挥部里说个够，我给你这个自由。”

    克哉耷拉下脑袋，愧疚地偷看了德尔菲娜两眼，阿光和渡边想给他求情，却被德尔菲娜制止。

    “谁都别给他求情，这里是保卫乌托邦城的最高指挥部，不是你克哉平常待的酒馆，你想发泄，行，关你一周禁闭，你好好对着墙发泄去吧。”

    克哉接到处罚，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自己离开了，肖磊想为克哉求情，德尔菲娜却表示这里自有规定，请他不要插手，肖磊只能作罢。

    德尔菲娜长长地出了口气，稳住心神后说道：“好了，我想你们两位已经和肖磊做完自我介绍了吧，好，那我就直入主题了。”

    德尔菲娜清了清嗓子，说道：“加上今天，临界点来临还有两天，在这两天里，我们UDF要全力配合肖磊找回使用力量的方法，为此需要有人带着肖磊在城里走一走，看看能否有效果，阿光，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一旁的阿光点头答应。

    “同时，渡边，伯里克利之椅的功率加强作业怎么样了？”

    “我们熬了一晚上，可算是完成了，不过，德尔菲娜，我还是那句话，就是你，那东西也会……”

    “不要担心我，一切都会没事儿的。”

    德尔菲娜转过身，看着肖磊，她那绿宝石一般的美丽双瞳此时散发出复杂的情感，但她最终还是收敛了，随后恢复坚定的神情。

    “那么，就这样，开始行动吧，阿光带肖磊到城里去。”

    “遵命！”

    阿光和渡边接受命令后单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心口，显然是UDF的某种礼仪。

    过了没一会儿，肖磊就坐在UDF巡逻车的副驾座位上，行驶在乌托邦城的街道上了。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双门肌肉车，棱角分明而且动力强劲，他还没从克哉刚刚义愤填膺的质问中缓醒过来，只能看着窗外的城市景色发愣。

    现在头顶的悲雨云已经微微散去，微弱的阳光艰难地探出头来越过高耸建筑间的缝隙落在行人的身上、街边商铺的门口以及绿植的枝叶上。若是抬头看不到那深邃的黑洞，乌托邦城的早晨的确算得上是悠闲且惬意的。虽说如此，但当肖磊透过车窗看向窗外的行人时，他惊奇的发现人们若无其事地生活着，好像那个悬挂在他们头顶的时空裂缝不过是个老掉牙的装饰物罢了。

    肖磊转向坐在驾驶位上的阿光，说道：“这些市民难道不知道再过几天这里就会被恶灵物质吞没了吗？”

    “他们知道，”阿光有些沮丧的回答道，“可是他们不知道具体时间，执政官，德尔菲娜她不想让市民陷入恐慌，以免我们自己内部陷入混乱，给造成这一切的人可乘之机。”

    “可就算这样，如果时空裂缝开启，这里的人们不就会无路可逃了吗？岂不是更加令人绝望？”

    “这方面我们考虑到了，作为最后的手段，我们在巴比伦塔底部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避难所，能够让平民们躲避，我们会在地底养精蓄锐，等待时间重回地面，但在避难期间的食物、住所等等问题会消耗一大批人口，那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景象。”阿光说到这里眼皮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反胃的场景。

    车内的氛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肖磊也没再说别的，只是安静地看窗外的风景。二人开车来到了一座广场，这广场成长方形，其占据了一整个街区的长度，面积巨大，广场上点缀着喷水池和雕塑，其中心有一片宽阔的草坪，此时，一群人正闹闹哄哄地聚集在草坪中央，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座广场是乌托邦城的标志，你可以到处转转，不过我们时间很紧，所以最好别逗留太长时间，还有，穿上这个，”阿光递给肖磊一顶鸭舌帽和一件不起眼的外套，“执政官不想让市民们现在就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得低调点。”

    “没事，反正我也没打算招摇过市，博取别人的眼球。”

    阿光像是没听到肖磊这句话似的，自顾自说道：“从你回来开始就有谣言在民众之间传开了，现在绝对不能出岔子。”

    肖磊把衣服套在身上，把帽檐压低，像个便衣警察似的低着头看路，一脸警惕的阿光就跟在他身后，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似乎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立马拔枪。肖磊被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吸引了注意，于是朝哪里走去。

    刚踏上草坪，肖磊就能隐约听到说话声，而且是从人群的中心传出来的。

    “聚过来吧，乌托邦城的居民，请问你们为何愁眉苦脸？”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但却坚定且洪亮。

    人群边缘的一个人搭话了，那人的声音让肖磊感到有些熟悉，尖细像把剃刀，那人说到：“还能是啥事儿？除了食物配给、不能出城等等杂七杂八的琐事，唯一让咱们心里难受的不就是头顶那个黑洞了吗？”

    人群里发出一阵附和的声音表示同意，那女人继续说道：“那么，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那？”

    “鬼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只知道那黑窟窿打开的时候，就是我们丧命的日子！”人群里一个人答道。

    “没错，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这个事实是连UDF，不，就连你们敬爱的执政官德尔菲娜都向你们隐瞒了的，那就是那个带来灾祸的黑洞将会在两天后开启！”

    此话一出，本来向中心靠拢的人群忽然出现了骚乱，肖磊甚至还听到了有个大男人发出的尖叫声。

    “没错，你们信任的执政官欺瞒了你们，但这还不是她唯一的谎言，我想你们都有所耳闻，那位传奇之人——肖磊已经回到了城中，可我们大伙儿可没见到他出来救我们那，难道不是吗？”

    此时人们已经开始面露怒气，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肖磊想靠的更近些，听得清楚，阿光则拿出了对讲机，准备叫来一队UDF小队来逮捕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

    不过，在人群中也有反对的声音，一个年长的声音穿透众人的议论声传了出来：“这些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谈，请问这位小姐，你是何人，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个时空裂缝会在两天后开启的？又是怎么知道关于肖磊和德尔菲娜的消息的？”

    此话一出，显然让人们犯起了嘀咕，于是议论声更加激烈了，肖磊此时终于来到了人群的外围，顺着人群之间的缝隙往里钻，终于见到了人群中央的那位发话的女子。

    只见此女子身着洁白的连体衣，像是摩托车选手穿的那种连体皮衣，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像是丝带一般轻柔地披在肩上，此时的她正微闭双目跪坐在地上，完全不受周围噪音的影响。

    “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银发女子开口了，“不过，我要先问你们大家一个问题，恶灵物质是什么那？”

    “那还用说吗？那东西会把人变成怪物，把城市夷为平地，说是恶魔的血液也不为过吧！”人群中有人回答道。

    银发女子扑哧一乐，随后竟大笑起来，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后那女人开口了：“正相反，你们口中的恶灵物质，其实是这范特西世界最完美的东西！”

    银发女子看周围人半信半疑，于是望了望周围，随后把目光放到了一位手臂打着绷带的男人，被问起时，此人说自己的手被火烧伤了，但现在乌托邦城资源紧缺，没法给他医治。

    银发女子点了点头，随后叫那男人来到自己身边，她把男人烧伤的胳膊用左手托着，右手微微举起，只见一团恶灵物质从女人的袖口处滑了出来，如同一只漆黑的触手。

    那男人看到恶灵物质先是惊慌不已，可没想到银发女子的力气大得惊人，竟然没法抽走自己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恶灵物质覆盖自己受伤的胳膊，可是不出一会儿，当恶灵物质消散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被烧伤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和幸福感，让他有些飘飘然。

    “瞧见了吗？”银发女子举起男子完好如初的手臂，像是裁判举起胜利者的手臂一样，“这才是你们所谓恶灵物质的真功效，还不止如此，它才是真正能给你们带来幸福的东西，而不是那个骗子德尔菲娜，或者懦夫肖磊。”

    瞬间，本来将信将疑的人群立马沸腾起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希望女人能帮自己或者别人医治，几位妇女跪倒在了银发女子脚下，哭诉着他们遇到的难题，男人们弓着身子匍匐在她的身边，像是在看一位神明。

    “你们看到了吗？恶灵物质的真相，肖磊从一开始就在隐瞒你们，德尔菲娜也是，你们以为头顶的黑洞的开启是末日？恰恰相反，它是天堂的来临，可我告诉你们吧，德尔菲娜和肖磊正密谋让那黑洞关闭！这是在阻止你们获得更好的生活啊！”

    那些人听得入了迷，躲在人群中的肖磊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刚想回身离开，却觉得脖子后有冰凉的触感，猛地回头，却发现了汉尼拔那张猴子般尖细的面庞，他的手里正捏着一小搓恶灵物质，似乎正准备往肖磊的脖子上放，肖磊还看到周围每个人的脖子后面都有一小撮恶灵物质，而且他们已经眼神发直，痴呆了一般地听银发女人的话。

    汉尼拔诧异地看了看面前这个戴鸭舌帽的人，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随后大喊道：“肖磊！那个懦夫就在这儿！”

    这一嗓子立马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那些被恶灵物质控制了的人们齐刷刷地看着肖磊。那银发女子则看着一脸诧异的肖磊，冷笑道：“瞧啊，那不义之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各位乌托邦城的公民，把这个骗子撕成碎片！”

    肖磊还没等发出一声求救的声音，就觉得周围的人像迎面而来的巨浪般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