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她看不懂他,看不透。
华庭灯火通明,因为要走红毯,沈知意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宴时间又被叫去看拍卖会,一回来就饿得发晕,趁着裴彧换衣服的空档,小声对管家说,“我饿了。”
女管家一笑,眼角的细纹很柔和,“想吃点什么?”
“随便弄点简单的吧。”
“简单的?”管家笑了下,“那我下厨吧,不如阿姨做得好吃,你别嫌弃。”
“怎么会,”沈知意换了睡裙,斜斜靠墙,忽然好奇,“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七年了。”
不知她是随口一问还是好奇裴彧,但总归对裴彧不怎么了解,管家有意把话题往上引,“从裴先生掌权开始,我就来这里工作了。”
这偌大的庄园就住了裴彧一个主人,空荡至极,沈知意被她的话勾起好奇心,便多问了些,“以前这里住的人多吗?”
“多啊,”管家说,“裴先生的父亲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那时都住这儿,裴先生是最小的一个。”
裴彧竟有这么多兄姐?
沈知意想起那晚山上他倚车远眺的姿态,萧瑟寂寥,难以想象他其实在一个热闹非凡的家庭长大。
“裴先生很辛苦的,这几年才好一些,”管家端了碗小馄饨过来,瞧见旋转楼梯上慢悠悠往下走的人,压低了声音,“沈小姐对他好一些吧。”
沈知意也看到了裴彧,他正垂眸下台阶,长腿迈动不疾不徐,未仔细打理的头发松松地垂着,少了几分锐利,那份苍白病态却又冒出头。
望着他片刻失神,裴彧已经走到跟前,屈指碰了碰她颈侧,“发什么呆?”
“没,”沈知意自知失态,匆匆转身在餐桌旁坐下,“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
裴彧不吃东西,但也在餐桌旁坐下了,懒懒支着下颌,眸光虚虚落在她身上,几乎没有挪开过。
半晌,倒了杯水给她,“清口。”
吃了点东西后明显有精神许多,沈知意朝他笑笑,乖觉地汇报明日行程,“明天要补拍一场夜戏,应该回不了华庭了。”
她不说裴彧也一清二楚,没表露出来,明知故问,“忙到几点?”
“十点多吧,”沈知意也不确定,怕他一直等,忙说,“真的赶不回来。”
这话落到裴彧耳中却像强调,好似他会逼她回来一般,神色冷淡许多,“随你。”
没再多说,上楼休息。
今天走红毯的高跟鞋有些磨脚,沈知意没那么快休息,向管家要了枚创可贴。
“不用叫医生吗”管家忧心忡忡,“都出血了。”
“不用,”沈知意朝她笑,“哪用那么麻烦。”
说得轻松,还是挺疼,尤其是上楼梯抬腿时总是拉扯到那点伤口,总疑心会将伤口扯得更大,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没留意到二楼的房门被打开了。
裴彧一出来就瞧见她乌龟爬似在楼梯上挪,眉尖蹙起,“怎么了?”
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沈知意赶紧加快动作,“没什么,我——”
“别动。”
裴彧已经看到了,眉头皱得更紧,语调也冷下来。
也是奇怪,两人离得不算近,他是怎么一下就发现的?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动了,下一刻他走到跟前轻轻松松将她抱起来,用的居然是抱小孩的抱法,手掌稳稳托着她腿根,她吓得连忙揽住他脖颈,脸都红了,“我自己可以走。”
“沈知意,”他有点无奈的样子,留给她一半侧脸,“你真会惹我生气。”
一口黑锅盖下,沈知意不出声了,心里却不承认这个罪名。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她现在有点同意管家的说法了,裴彧确实经常不高兴,他怎么有那么多气可以生。
把她放到床上,裴彧蹲下来仔细瞧她脚踝,创口被盖住,但周遭还有磨出来的红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越看他脸色就越差,“怎么弄的?”
“高跟鞋磨的。”
脚踝被他握着,沈知意不太自在,悄悄抽回来,“很快就好了。”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你怎么还不睡?”
“有东西忘给你。”
“什么?”
裴彧仍然蹲在她身前,微一抬眸,唤她,“过来。”
沈知意弯腰凑过去,余光瞥见他好像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紧接着脖颈一凉、一沉,蓝钻流转的光华闯进眼帘。
她怔怔望着,“你——拍下那个压轴品的是你?”
指尖轻轻拨了下吊坠,裴彧随口应了,问她,“喜欢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这条项链价值八亿,把沈知意卖了都买不起,她哪敢要?
她几乎立刻就要拒绝,可裴彧在她膝前仰脸望着,眼神沉静,专注地等她回答,管家那句“你对他好一点”忽然就回响不停。
沈知意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她望着裴彧的眼睛,话到嘴边变了个模样。
她点头,“喜欢。”
暂时收下又怎样,总归还能还回去。
得了答案裴彧却并不满意,他依然专注地仰望着她,指尖勾住项链晃了几晃,语调缓而轻,“那怎么不笑?”
想看她笑。
暖黄的灯光映进他漆黑瞳孔,那里满满当当都是她的影子,他问这话时神态好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又奇怪地令沈知意觉得处处不同。
她自己都没察觉,望着裴彧时真的就弯起了唇角,内心有股冲动催着她向前,在裴彧唇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此时此刻,她确实是开心的,却不是因为这条项链。
这个人,如此费心,竟然只是想看她笑。
见她切切实实地笑了,裴彧脸上的冷淡之色才算完全褪去,勾着她项链的手稍用力,仰脸重重吻上去,骨子里的强势重又显露出来,不许她后退。
铺天盖地的沉香像他这个人一样极具侵略性,沈知意揪着他的衣角,忽觉茫然。
她看不懂他,看不透他究竟是情场高手、手段了得,还是兴致来了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只凭他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