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之后几天，苏默一个人在家也过得自在逍遥，很快便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这日，苏默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到吃完早餐出门也不过八点一刻。考虑到今日大过节的，街上人必定热闹非凡，便打消了开车出行的念头，随手招了辆的士，直奔许宅行去。路上堵车，等跟许琳玉汇合，竟已近九点半。

    苏默整了整衣领，走进许宅，跟许琪、紫珊道了声节日祝福后，便和许琳玉二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与长辈们辞行离去。

    街上人群熙熙嚷嚷，广场、超市很多猜灯谜的小游戏，不少人抬着个脑袋瓜儿望着一个个谜题出神思考，还有几个小朋友看着谜题带着童音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叨出声。偶有猜出谜题的，便嚷嚷着跟身边朋友、亲人道出答案相互庆祝。许琳玉看着有趣，便拽着苏默也挤进人群，加入猜灯谜行列。

    抬头看到的第一个灯谜是单字“涪”，谜题提示是“奥运场馆”，许琳玉想了好一阵功夫，别说谜题猜不出，就连那个字怎么读也不知道，便用手推了推身边的苏默，“默儿，你看这是什么字呢？”

    苏默看了会儿，摇了摇头，“这字我不认识，倒是谜题却也简单，应该是水立方吧。”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旁男子的声音，“原来是水立方啊，这字念fu，第二声，没错的话，该是四川的涪江。”

    苏默不自觉侧身看了眼说话者，见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许琳玉听完，对苏默立现一副无比佩服的神情，“还是我们家默儿伶俐聪明，那些认识字的人儿都猜不出的谜题，我家默儿一看就猜出来了。”

    苏默见男孩脸上微露尴尬，好笑地拍了拍许琳玉的胳膊，随手指了指头顶处的一个灯谜，“玉儿，你猜猜这个，要猜对了，我一会送你份元宵节礼物。”

    许琳玉一听有礼物，立马来了精神，嘴里默默念叨着“不是水，哗哗流，不是泉，喷个够，地下有，海底有，建设祖国跑前头。”再看提示，打一矿产品。

    数秒钟过后，许琳玉眨巴着眼睛，对着苏默哈哈大笑起来，那欢快的模样，比一个得了糖的小孩还要开心好几倍。“石油，石油，这题简单。默儿，我的礼物。”说着，两手摊开，朝苏默身前伸来。

    苏默一巴掌狠狠拍在许琳玉右手上，“这题是简单了些，想要什么礼物，说吧，一会姐姐给你买。”

    许琳玉捂着有几分疼的右手，有点哭腔地对苏默说，“哎呀，默儿，你居然打我！好疼……”

    苏默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般，任一副可怜兮兮的许琳玉在旁边喊疼。待看到第六个灯谜不知所解时，才扯了扯许琳玉的袖子，“‘怎么会说你？’这个灯谜打一国家，玉儿能猜出来么？”

    许琳玉也没听清苏默在说什么，想也没想便大言不惭道，“什么？什么？默儿尽管放马过来，我看能有什么灯谜难得到姐姐我的。”

    苏默抿嘴微微一笑，过了四五分钟光景，许琳玉还是一副深思考的神情，“罢了，玉儿，这谜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你就别再为难自己了。你看，眉头都皱巴成那样，可一点都不漂亮了。”

    许琳玉看着灯谜又思考了两三分钟，尔后朝苏默吐了吐舌头，无所谓地说道，“恩，猜不出来，走，我们换下一个再猜。”

    “安道尔，欧洲地势最高的一个国家。”

    许琳玉循着声音，带着几许疑问地迟疑道，“什么？安道尔？你在跟我们说话吗？”待看到男孩不远处的蓝烟时，许琳玉二话不说，拽着苏默就要离开。

    人太多，未挤开几步，苏默就被蓝烟拽住了胳膊。“怎么苏默，熟人见面也不打声招呼？”

    苏默微微一愣，待看清人的面孔，狠狠甩了下胳膊，将自己的手从蓝烟手中挣脱开去。再看蓝烟一旁的男孩，似有些诧异，“苏默，苏默，原来她就是张凯那小子喜欢的女孩，看来这张凯还算是有几分眼光。”

    “就是她，冷美人苏默。哥哥，什么叫做有几分眼光，我可是你亲妹子，你可要为你的亲妹子我做主啊。”

    男孩在蓝烟耳畔低语了数句，随手将手指了指远处某个位置。

    “那不是张凯吗？大过节的净遇到些混账东西。走吧，默儿，姐姐我可没什么心情猜灯谜了。”

    蓝烟刚刚有所缓和的情绪，被许琳玉那一句“混账东西”心火撩拨得升腾上来。正欲发飙，已听到身边男孩朝张凯大声招呼的声音，只得把火压了下去，眼睁睁看着苏默和许琳玉二人挤出人群。

    原以为事情这样便结束了，没想到张凯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苏默，撇了一旁的蓝烟不管，竟径直朝苏默处跑去，途中还差点被车子撞到。

    一边是气得火冒三丈赶过来的蓝烟，一边是无可奈何傻瞪着眼的苏默，还是蓝烟身边的男孩打开了僵局，“真巧啊，张凯，既然大伙都认识，要不坐下一起吃个中饭如何？”

    许琳玉想也没想便说道，“要吃饭也不跟混账东西吃，走，默儿，我们俩到别处去！”

    蓝烟本就不乐意，再被许琳玉这话一激，大声吼道，“你俩给我站住！把话给我说明白了，再给老娘走不迟！”

    苏默看了眼张凯，微微皱了邹眉头，对身边的许琳玉说道，“玉儿，你吃饱了没事干，找架干呢？”

    许琳玉听罢倒也不以为然，“好久没运动下胳膊和大腿，老娘我也不介意今天练练手。”

    一旁的蓝烟早已忍不住，冲出去的那刻被男孩挡住，“大元宵的，动手多伤节日气氛。我看大伙坐下来消消气，今日我请大伙吃个饭，往日恩仇一笔勾销如何？蓝烟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这做大哥的替她向二位美女赔礼道歉了。”

    许琳玉向来服软，心里头的那股无名火早已被这话语散得七零八落，心感走也不是不走也觉得不对，正满腹犹疑纠结着，已听苏默说道，“无甚恩，也无甚仇怨，倒也没到一起同桌吃饭的情谊。玉儿，走吧，我去给你买份汤圆，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如何？”

    “啊？就只汤圆吗？默儿，你这也忒小气了吧。”

    男孩忙接过话茬，“元宵佳节，汤圆正适宜。苏默，不论情谊，就当是为了我刚刚教会你一个‘涪’字，告知一灯谜的前提，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如何？”

    许琳玉正要叫板，苏默已“不赏”两个字出口，随后拽着许琳玉径直离去。

    待苏默走远，蓝烟一巴掌甩手打在男孩脸上，“人家不愿意跟你吃饭，哥哥你又是何故？张凯欺负我算了，而今连你也帮着那臭娘们欺负你亲妹子我。我还一直以为这辈子，就你对我最好了呢。”

    张凯嫌恶地看了眼蓝烟，又有些可怜地瞧了眼身边的男孩。男孩尴尬地朝张凯微微一笑，

    临到嘴叹息着对昔日好友说道，“张凯，你撇着深爱你的蓝烟不要，却爱上那个没半丝烟火气的苏默。只怕不需我收拾你，自有人早已将你的心伤透。”

    张凯霎时间顿住了自己的身形，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多年的好友说道，“我心甘情愿！”继而头也不回地朝苏默的方向追去，留下一脸愕然的男孩和满脸绝望的蓝烟站在原地，久久未挪动半步身影。

    （2）

    张凯追上苏默的时分，苏默正在饰品店专注地给许琳玉挑礼物。他并无意于前去打扰苏默的兴致，只是默默地站在店外一个角落看着苏默和她身边的许琳玉说说笑笑。

    印象中的苏默总是冷冷清清，不苟言笑，曾几何时张凯看见过如此这番景致。记得上次自己过生日，虽很是期待苏默的到来，可等在电话里真正得知苏默答应赴宴的时分却又是万分意外、无比惊喜的。当苏默下车出现在酒店的那刻，自己一眼就看见了她。那日，苏默选择独自一人静坐在靠门的偏席座位，哪怕生日party多奢侈豪华，节目多精彩纷呈，苏默她似乎都置若罔闻、熟视无睹，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淡然的姿态。

    最后许琳玉看上了一支凤凰发簪，别在脑后也甚是别致好看，苏默便让服务员打包买了下来。走出店外，张凯才上前来跟苏默和许琳玉打招呼。

    许琳玉嫌弃地往身侧避了开去，没好气地看着张凯对苏默说道，“真是阴魂不散，走哪都能碰上！”

    苏默好笑地看了眼许琳玉，再看张凯时已恢复往日云淡风轻的神情，“走吧，一起吃个饭吧，我饿了。”

    张凯微微一愕，待知道苏默是在对自己说话时，脸上不自觉乐开了花，这神情看到许琳玉眼里自然是各种不是滋味。想着自己若是再说不让张凯一起吃饭，未免又显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但同意张凯前去，许琳玉心里又堵得慌，后来索性二话不说拽着苏默就往前走，留下张凯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苏默看许琳玉拽着自己沿街走了十来分钟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身后的张凯也不言语保持着三四十厘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感叹着画面不协调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怪异可笑。

    苏默在“停”字出口的那刻顿住了前行的脚步，许琳玉呆愣地看着苏默，脸上满是不解，正欲开口说话，却已听张凯说道，“对面正前方恰有家西餐厅味道不错，要不我们过去那家看看？”

    许琳玉还来不及拒绝，苏默“好”字已说出口，尔后还冲许琳玉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娇声地软言细语道，“累了，也饿了，玉儿，就那家吧？”说着拉了拉许琳玉的胳膊，做了个鬼脸，便往斑马线走去。

    等到了餐厅，询问包厢的时分，苏默的肩膀被谁轻拍了一下，猛然回头竟看到是之前猜灯谜见过的那个男孩，再往一旁看去，蓝烟正一脸恶意地看着自己。

    “好巧，没想到最后还是在一个地方吃饭了，元宵元宵，团团圆圆，果然是个好节日。”男孩朝张凯微笑点头示意了下，也不管苏默和许琳玉是否同意，便已跟服务台报了人数、谈好包厢。

    之后男孩又像是随意地对张凯说道，“张凯，张叔叔和我爸他们此刻正在隔壁富贵厅应酬谈事情。”

    张凯“额”了一声，却也没再言语，等经过富贵厅时也只是稍微停顿了片刻，尔后径直去了一旁男孩定的包厢。

    苏默并不在意和自己吃饭的都有谁，也不在乎蓝烟自始至终一脸恶意的神情，她想到的只是简单地吃个午餐然后跟许琳玉撤离回家即可，所以餐桌上发生了什么她觉得都无所谓。只是可怜了许琳玉，满身不自在，却又有苦说不出来，想要认认真真地当回吃货，无奈何抬眼处就看到两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物，往日欢喜的美食竟也吃起来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再抬眼看看一旁的苏默，人家任凭蓝烟冷嘲热讽也浑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吃着平日里几道爱吃的菜肴。

    等苏默慢条斯理地吃完，许琳玉心情早已掉到了谷底，一旁的蓝烟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张凯本就一直视线关注在苏默身上，早已递上一张纸巾给她擦嘴角，随后又招呼服务员过来上了壶新茶，给苏默蓄满茶水。

    蓝烟看到张凯那殷勤献媚的姿态，忍不住又吐槽了句，“穷人家孩子就是这般矫情遭人嫌弃，吃个饭还装模作样，各种斯文。”

    许琳玉听罢再也按耐不住好性子，抢过苏默的茶杯，对着蓝烟就要泼过去，却被苏默一只手半道截住，“玉儿这么着急喝茶呢，都拿错杯子了。”说着取过许琳玉的茶杯，接过张凯手中的茶壶，片刻功夫已倒满倒水，笑盈盈道，“玉儿，你的茶。”

    许琳玉皱了皱眉头，却也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抓起包，对着厅内数人说道，“饭也吃好了，茶也喝过了，默儿，我们走吧。”

    苏默跨上手提包，朝张凯说了声“谢谢”，便起身随许琳玉朝门外走去。临到门口，苏默不经意曼声说道，“玉儿，今天可是我请你吃汤圆，也没见你吃几个，看来这店不打算开下去了啊。”

    “算了吧，默儿，这话要是被胡总经理听到了，可就要哭爹喊娘了该。大过节的，默儿你就行行善，别吓唬他。再说你也知道姐姐我今儿没食欲都是因为那两人，关人家餐厅毛线关系！”

    “也对！”

    “对什么对，不过这餐厅也该整治下了，服务态度就跟那没教养的蓝颜一个德性，半天也没个人过来斟茶倒水的……”

    再之后苏默和许琳玉已走远，男孩再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刚刚吃饭的光景，男孩就已看出苏默和许琳玉不同寻常之处。许琳玉虽说嘴里含着“姐”字，却举止间犹然透着上流社会才有的素养，而苏默虽一心只有美食，却也都是慢慢品尝，没有半丝赞许认可的姿态。若是说苏默性格使然，抑或也能解释，可若不是自己正巧从富贵厅包厢出来听到胡总经理那段话语，也断然不敢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苏默和许琳玉大抵出自富商之家，否则堂堂省城最好的西餐厅总经理会吓得哭爹喊娘。

    男孩进入包厢，见到好友张凯此刻正举着酒杯，嘴角轻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旁的妹妹蓝烟痴迷地看着张凯，一会开心，一会迷茫，一会痛心，三种感情纠结集聚于略显稚嫩的脸庞。待男孩坐下，二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可自拔，全然未曾在意男孩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