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泽撑着伞跑着，有雨滴溜进伞内打湿他的肩膀和衣角，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只管往前到处看。

    远处有很多人在车站上避雨，也许她就在那里。

    他走进人群，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逐渐变得烦躁，车站最边上有几个男生围着，嘴里有说有笑，又指着一个地方叫同伴去看。

    “快看快看，这个女的绝了，身材比例特别好，长得也标致”一个年轻农民工，顶着一张晒到黢黑的脸，呲着个大黄牙说着。

    “还真挺好看呢，有点不对劲啊”另一个农民工顶着女孩看了一会，“我靠，她是不是看不见啊，怎么呆呆的”他杵了一下旁边的人。

    “还确实，走！去逗逗？”有个年轻人穿着黑色紧身裤，吐着烟圈走向女孩。

    “小姐姐，一个人避雨呢？”他站着她旁边，淫笑着看她。

    温和安没有回话，往别的方向走，离他几步远。

    “有意思”紧身裤心里想着，示意黄牙农民工站在她旁边，不让她移动。

    温和安左有紧身裤右有黄牙，实在不知道往哪里躲了，“想干什么？”温和安忍着怒气。

    “不干什么，就是认识认识交个朋友”黄牙又呲着牙齿，嘴里弥漫着特殊的气味，温和安皱着眉头努力忍着恶心。

    “哎，你可说错了，我要找女朋友”紧身裤走过来。

    ……

    看她不说话，紧身裤把手放在她肩上，打算把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温和安甩开他的手，语气低沉地说“离我远点，别碰我”

    紧身裤好像被她甩开手丢了脸面，难听地说着“真他妈是个贱人，给你脸就要，别在这儿跟我装”

    “装什么？嘴他妈给我放干净点”路泽冷冷地说，走过来把温和安牵到身后，温柔地说“没淋到雨吧，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路泽脱下外面的衬衫，身上只有白背心。

    假如说刚刚那个穿着衬衫牛仔裤的路泽是斯文温柔，那现在这个露着膀子，套着白背心牛仔裤的路泽就是充满少年气的败类。

    “哟，这都21世纪了，还玩英雄救美的戏码？”紧身裤嘲讽着。

    “这你对象啊？多管闲事”黄牙不耐烦地说着

    “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就是我对象”他伸手把温和安拥进怀里，悄悄地说“给我点面子”

    ……

    “不就一个瞎子吗？有什么好嘚瑟的”紧身裤啧了一声转头就走。

    “你说什么？”路泽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想要欺负她，他就是受不了，比自己受委屈还要难受，他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我可以被讽刺嘲弄，但不能伤她一寸一毫。

    “怎么？瞎子还不让人说？”黄牙嘲讽着他。

    他脸瞬间黑了，眼神里充满着戾气，微微松开握在温和安肩膀上的手，快步走过去一手抓住紧身裤的衣领，拳头冲着他的脸蒙砸过去，紧身裤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上。

    抹掉嘴角的血，笑着“自己找了个瞎子，还不让人嚼舌根啊？兄弟我劝你一句，你要么跟这美女玩玩，要么找个别的对象好好过日子”他的笑声越来越变态，到最后都笑地停不下来。

    路泽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眉头紧锁，努力平复好情绪后，走到他旁边，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又砸了几拳。

    砸到他鼻青脸肿，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呻吟。

    路泽平静了一会，对着黄牙说“来，到你了”

    “别，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黄牙讪讪地后退。

    “你要知道，我揪你过来和你自己过来的后果不一样”他声音很冷，温和安忍不住走到他旁边，挽住他的手说“算了，我们回家吧”

    路泽有点痒，好像血液全部往头上聚集，“你等等我，等会就好”他松开她的手，走到黄牙旁边低声说:“我路泽说到做到，准备好了吗？”

    ......

    “喂？110吗？这里有人打架斗殴，地点？额..这里是幸福小区旁边的公交站，尽量快一点受害者准备跑路”他打着电话看着地上躺着的黄牙和紧身裤，被砸成猪头的样子真的不忍直视。

    “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我给你打车，你自己先回去，我还得去趟警局”路泽走到路边打算拦一辆出租车。

    “我陪你”温和安低低地说。

    “什么？”路泽没听清。

    “我说我陪你去警局，不要让我一个人回家”温和安坐在车站里的椅子上，早已下定决心。

    不一会儿，警笛扩散在大街小道，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警察带着两个年轻警察走过来，看着地上嗷嗷叫的黄牙和紧身裤说“是你报警的吧？谁打的？大概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我打的，我自首”路泽指着自己。

    “什...什么？你打的？”年轻警察吃惊道。

    “嗯，等会抓紧带我去做笔录，我晚上还有事”路泽催促道“你们车在哪，我把她带上”

    “那儿...”年轻警察第一次出警就遇到一个如此顺从而且比他们还着急去局里蹲的人。

    路泽牵着温和安坐在警车里，小年轻坐在副驾驶上转过头打趣道:“兄弟，出门揍人还带媳妇？这不好吧，别到时候人家不愿意跟你了”

    “额，其实不是这样的....”温和安开口。

    “行，下次不打了”路泽抢回话头。

    温和安一时半会懵到不知道说什么，他这是在把她当做女朋友吗？

    啤酒肚老警察顺着话题说着“我在密城工作了将近15年，第一次遇到打架斗殴自首的，也好，说明市民道德意识变强了”他哈哈大笑。

    路泽也附和着干笑了几声。

    他前几天还是军人呢，被黄毛举报了和自首是两种情况，后者更体面一点。

    来到警局无非是写检讨，双方和解，最多也就是赔个医药费。

    黄毛突然跳出来“不行，把他关个两三天，他把我英俊潇洒的脸打成猪头，就用一个破纸来一笔勾销？我意难平！”

    “嚯，那你让我再打几拳，稍微蹭蹭你的狗脸你还给我蹬鼻子上脸？没断骨头就够了”路泽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

    “警察叔叔，他是不是又要打我！你别来啊，我们这是在警察局里，少给我乱来”黄毛紧紧抓着年轻警察的裤腰不放。

    年轻警察表示刚过22岁大寿就成了叔叔？

    “哎哎哎，你给我少来，那里可是有监控，我们一查就清楚是谁先犯的贱，再说你俩这伤算的上是轻伤中的轻伤了，还有脸在这哭唧唧？”老警察端着大茶缸走过来，一看就是历经百战的人物。

    黄毛和紧身裤什么也没说，翻着白眼坐在角落里。

    “对不起啊，今天可能得回家晚了”路泽难堪地说道。

    “没事，你是为我出头才这样的，但以后...”她突然停下来。

    不要为我做这些，没必要为我做一些不值一提的事。

    “但还是谢谢你，以后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温和安改变主意。

    “你也一样”路泽笑着。

    在我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好自己，或者让我来保护你。

    大概过了半小时，一切手续做完，警察才放人走，走的时候再三叮嘱他“给女朋友出头是没错，但也要想想后果，不要盲目地做事。好了，把女朋友带回家好好安慰安慰，别吓着人家了”老警察喝了口热茶，摆摆手让他们走。

    “行，谢谢您”路泽扶着她走出警察局门口。

    年轻警察瞪大眼睛问老警察:“李哥，你平时可不是这么对待犯事的”

    “平时也没有哪个可以为打架斗殴自首”老警察吐了嘴里的茶叶说道。

    一路上谁也没讲话，路泽也忘了自己是干什么去的那个公交站，反正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

    “路泽....”温和安突然停下来。

    “嗯？怎么了？”路泽看着她。

    “我有点饿了，这附近有个特别好吃的麻辣烫！”温和安突然兴奋起来。

    “行，带我去？”路泽挑眉。

    “走，我带你去”

    这是一家连锁店，但在密城仅仅只有这么一家。他们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满了，还得拿票等候。

    等着的时候路泽好奇地问她“你经常来这儿吃吗？”

    “不，只是偶尔。我看不见所以点菜什么的都挺麻烦而且还会给别人添乱，只有外婆有空的时候才会带我来这里吃”温和安攥着手里的包链说。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她一个人实在是嘴馋，打算自己去尝试一下，进店以后，连点菜区都找不着，扶着走半天，误把洗手台当做结账区。

    即使没人嘲笑，她也还是会发自内心地瞧不起自己，难堪到连续好几个星期都不敢自己一个人出门。

    她害怕自己给别人添乱，也害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难堪。

    两人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正好对着点菜区。路泽用热水烫烫餐具后问她“一起去还是你等我？”

    “一起吧”温和安拄着拐杖走到他旁边，两人并排走过去，有很多邻桌的人投来目光。他们是人群中既普通又特别的一对人，既浪漫又让人心疼的一对人，既快乐又难过的一对人。

    “吃些什么？”路泽拿来盘子，准备夹菜。

    “藕片，西兰花，牛肉”温和安最先想到这几样。

    “土豆片，毛肚，金针菇？”路泽顺口跟了一句。

    “简直完美！”温和安高兴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