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起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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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道士下山

    清晨,都庞岭。

    群山环绕,云雾迷蒙。在一座不知名山的山腰之上有一间道观矗立其间,在这片人迹稀少的地区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道观前殿空地上,一位白衣少年正在练剑。这少年正值弱冠之年,朗眉剑目,面如冠玉,虽作书生装扮但眉宇之间却自带一股英气。再看其所练剑法,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攻如在天之龙,守似玄武在身,小小年纪已颇有些得道之意。

    此时道观中走出一位紫袍老道,这老道白发白须,手拿一柄拂尘,脚踏登云步来到少年身旁。

    老道在一旁观看少年练剑,时而眉头微皱,时而捋须微笑,看到精彩处更是频频点头。

    片刻过后少年感觉浑身舒畅,遂屏息敛气,收剑还鞘。

    老道见状说道:“锋儿,你的存意剑越来越纯熟了。”

    少年闻言忙来到老道身前作揖,低着头回道:“多谢师父夸赞,锋儿能有今天全仗师父恩德。”

    老道捋须一笑:“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固然是教授了你,但你若是资质平平又岂能达到如今地步。”接着又说道:“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辰,张婶给你做了寿面,你收拾一下赶紧去吃吧。”少年称是离去。

    少年走后不久,道观中再次走出一名素衣老者,老者佝偻着身躯不紧不慢地走到老道身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二十年就过去了。”老者感叹道。

    老道闻言看了一眼身旁的老者道:“可不是,你怎么老的这么快。”

    老者闻言不以为意:“我哪能跟大师您比,您毕竟是习武之人,加之又修炼道法,自然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

    “别别别,你有事就说事,别给我戴高帽。”老道连连挥手道。

    老者嘿嘿一笑:“大师您不是准备让小少爷下山历练嘛,我想着小少爷他打小就没离开过人,这一去路上也没个人帮忙打点,饿了困了也没人照顾,病了摔了也没人帮扶…”

    老道赶忙打断:“停停停停!按你这意思,他下山历练难不成还要带着一大堆家丁仆人不成?”

    老者说道:“那倒不用那么多,一个照顾起居,一个看管行李,两人也勉强够了。”

    “不行,不可能!锋儿身上现在的坏毛病都是你们给惯出来的,我要他下山历练就是要改掉他那些臭毛病。”老道厉声说道。

    老者见老道一脸正色也知道此事不宜再提,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那关于老爷少爷的事要告诉他吗?”

    老道闻言瞬间冷静了下来,思索了片刻后说道:“等到合适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他,我们辛辛苦苦保护了他这么多年,不就是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嘛,我主要是怕他知道了会一时接受不了。”

    老者感叹道:“别看小少爷平时不问不说,但是他心里比谁都坚强。”

    “是啊,锋儿的性子跟他爷爷一样,这事他早晚都会知道,但最好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去揭开这道伤疤。”老道接着又转过头对老者说道:“唉我说李二,锋儿走了你不是最高兴吗?平时老是抱怨他闹腾。”

    李二回道:“大师说的是,老奴已经伺候了他二十年了,好不容易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了,但毕竟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得。”

    老道长叹一声:“鹰有翱翔日,剑有出鞘时,不经磨砺哪会成长,咱们能帮他的只能到这了,以后的路就要靠他自己走了。”

    李二闻言说道:“大师说的极是,大师您今天想吃啥斋菜我让张婶给您做?”

    老道一脸无奈地回道:“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大师,贫道太虚子,你要么叫我太虚子,要么就跟张婶一样叫我太师傅。”

    李二尬笑道:“好的,太…太…大师,这叫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

    “随你便吧,越来越糊涂。对了,待会叫锋儿到袇房找我。”太虚子说完转头离开,李二闻言也称是离开。

    袇房内,太虚子手拿拂尘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旁的案上摆着一把七星松纹剑和一块巴掌大小的阴阳八卦玄铁令,这时房外传来叩门声。

    “进!”

    少年闻言推门走了进来,作揖道:“师父,您找我?”

    太虚子睁开双眼微微点头示意少年在一旁的蒲团坐下,待少年坐毕他才缓慢说道:“锋儿,今天是你二十岁生辰,你有什么问题想要知道的,就尽管问为师吧。”

    少年闻言身躯略微前倾,想了一会儿后目光坚定地说道:“师父,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太虚子闻言捋须说道:“你果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为师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恳请师父告知!”少年挺身作揖道。

    “你可知道为师为何给你取名藏锋?”

    “师父是希望弟子戒骄戒躁,持守正心。”

    “没错,为师希望的不仅仅是这些,为师还希望你能忘掉过去种种,无忧无虑的好好生活。不过这是为师之前的想法,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为师也曾多次想过如何拒绝回答,但当你真的问出这个问题,为师却反而释然了。”太虚子接着说道:“因为你姓苏,所以有些事你不得不去做,这是你的使命和责任,即便我是你的师父也不能阻拦你。”

    “我和你爷爷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我俩虽非亲兄弟但情同手足,只不是进入江湖之后因为兴趣不同而选择了不同的路。他喜欢练器,所以加入了神兵阁,而我则喜欢炼丹,于是就加入了道宗,后来随着自己承担的事越来越多,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二十年前的一个清晨,药宗的董毅带着李二抱着一个孩子找上我。不错,那孩子就是你。”接着太虚子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型的八卦铜镜说道:“这枚八卦铜镜就是我给你爷爷的信物,我俩当初互换信物,约定若是一人持信物提出要求另一人必须无条件满足。李二当时就是带着你和这枚铜镜找到了我,并且带着你爷爷的口信,让我好生照顾你。”

    “我当时也感到很意外,因为神兵阁早在三十年前就因为触怒朝廷惨遭灭门,我以为你爷爷也早已经身亡,没想到在十年以后还能听到他的消息。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据董毅和李二的描述来看,你们苏家当时应该是被仇家找上了门,这些人似乎是想从你爷爷那得到些什么,结果你爷爷拒不合作,所以才导致了之后的事情。”

    少年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不过以我对你爷爷的了解,能将他逼到这种地步,那对方一定不简单。”

    “之后我也多次找人打听你爷爷的下落,可每次都是无果,所以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生是死。当时的道宗内乱不断,人人都想追名逐利,而我素来喜静不喜争,于是就退出了道宗,带着李二和你来到这里开辟了这家道观。”

    “至于你父母…我所了解的不多,只知道你父亲是幽州城的抚远将军,你母亲是当朝大学士之女,据李二所言,他们伉俪都在那场变故中离世了。你父亲还被朝廷安上了勾结外敌意欲谋反的罪名,连你外公也受到了牵连。”说完太虚子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所以有些事还得你自己去做,待会你就收拾好东西下山去吧。”

    少年闻言抬头看向太虚子,待看到太虚子坚定的眼神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你本名叫苏焱,这还是你爷爷起的名,我怕被有心之人留意所以才给你改名苏藏锋。”说着太虚子手指案上的剑和令牌:“这把剑跟随为师多年,现在就传给你了。至于这玄铁令,我在道宗多少还有点名望,你下山之后若有困难可凭它去找附近道宗的门人寻求帮助。‘’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苏藏锋:“你下山之后拿着这信先去金陵洞玄观找你师兄玉衡子,他会给你提供一些你需要的帮助。这枚八卦铜镜你也拿着,下山之后若是遇到你家人或许还可以当做相认的凭证。”

    说完太虚子站起身来,苏藏锋也赶忙起身上前。

    “虽然为师传授给你的功法是道宗的无极功,但你并未举行入宗仪式,所以你并不算道宗门人。下山之后你若觉得哪宗哪派适合,你都可以随意加入,不用知会于我。”

    “江湖上鱼龙混杂,黑白不分,你要谨记与人为善,以和为贵,切莫争强好胜,好勇斗狠,还要记住一条,切莫轻信于人。还有一点,你从小到大随身携带的香囊,乃是药宗弟子董毅所赠,他与你爹虽是结拜兄弟,但你下山以后切莫将东西轻易示人,以免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弟子明白!”苏藏锋恭敬回道。

    太虚子长叹一声转身说道:“好了,聚散终有时,你收拾好东西记得去跟李二张婶告个别,去吧。”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苏藏锋离开。

    苏藏锋闻言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朝太虚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拿着剑和令牌离去。

    道观山门前,苏藏锋背着收拾好的行囊正和李二张婶告别。

    “二叔公,杀害我爹娘的人到底是谁?”苏藏锋双眼灼热地盯着李二。

    李二眼神不断躲闪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是黑夜,那群人又都穿着夜行衣还戴着面具。”

    苏藏锋闻言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最终还得选择放弃追问。

    “二叔公,张婶,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苏藏锋说道。

    “小少爷,你这一下山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这江湖上可不比我们这小道观,凡事记得多留个心眼。”李二叮嘱道。

    “对啊小少爷,你这打小就没离开过人,下山以后记得好生照顾自己,记得多写信回来。”张婶一边抹泪一边嘱咐道。

    “我知道了张婶,我走之后我师父和二叔公麻烦您多照顾,待我下山将事情办妥,我一定回来孝敬你们。”

    苏藏锋说完看了一眼袇房的方向,李二见状说道:“小少爷走吧,大师他不忍看到这种离别场面。”

    苏藏锋闻言一声轻叹,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看着苏藏锋渐渐远去,李二双手合十祈祷:“老爷少爷,你们可一定要保佑小少爷平平安安啊!”

    “锋儿走了?”太虚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旁。

    “走了!太师傅,您要早点出来还能看见小少爷。”张婶一边说着一边往道观里走。

    “大师怎么会跟我们这种凡人一样杂念缠身,大师是要得道成仙的人。”李二在一旁调侃道。

    太虚子闻言忍不住回怼:“李二,你大白天的是不是黄汤灌多了,少在这阴阳怪气。”

    “嘿嘿,开个玩笑,走大师到你那袇房喝茶下棋去。”李二笑着说道。

    “不必了,自今日起我要去后山密室闭关修炼,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就别来打扰我。”太虚子一边说道一边往后山走去。

    “别啊大师,我就开个玩笑至于嘛。”李二赶忙追上前说道。

    太虚子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二说道:“你可知道锋儿下上要对付的仇家势力有多大吗?江湖各大宗门都有他们的人,现在想来我当年出走道宗很大可能也是他们在背后捣鬼,如今的江湖不同以前,所以以锋儿一己之力恐怕很难做到,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他一把了。”

    李二见太虚子一脸正色,他也收起了嬉笑说道:“难怪大师不让我把小少爷的杀父仇人告诉他,那大师要闭关多久?”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具体时间看修炼的进度,还是那句话,除非有要紧事否则不要打扰我。”太虚子再次强调道。

    “知道了,那还要给大师送饭吗?”李二刚正经了一会又开起了玩笑。

    太虚子闻言给了李二一个白眼:“你说呢,我又不是神仙。”

    李二冲着太虚子竖起了大拇指:“在我心目中,大师您就是老神仙!”

    太虚子不耐烦道:“得得得,喝你的黄汤去吧。”说完朝后山走去,李二也晃晃悠悠地返回道观。

    几天后的永州城。

    城外的驿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引车贩浆的,有驱车驮粮的,妇女老幼,武林人士,各类把式,鱼蛇混杂,这其间有一位白衣少年最为醒目。

    这少年面如冠玉,品貌非凡,既有儒生之风流俊逸,又有侠士之英雄气概,白衣白袍,腰间挎一口素鞘宝剑,背上背着一个素皮包袱,面带微笑大步流星地朝永州城内走去。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刚下山的苏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