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辟紫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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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府治(上)

    景初二年,元月,

    彭城府衙,鼓起三响,似闷雷轰鸣,中堂正门大开,甾丘众将齐入。赵孟在前落座主位,其后部将列班左右,周匝甲兵按刀肃立,周遭带着一股冷意。

    这月余来兵事不断,赵孟斩将夺旗杀陈真庆后,又经几次血战,将彭城府几個军头或杀或降,这才入主彭城。其嫡系部曲亦在这段时间里杀戮极盛,不觉养得一身煞气。

    而赵孟更是由此洞彻内外,整合气血元精,勘破肉身大限,在这方小千世界重入筑基大成之境界。有这武力,只要不遇大军合围,或是练就‘真炁’的高人,自保业以无虞。

    赵孟沉声,道:“诸位,这彭城终是落到了咱们手上。有这彭城为基,我等在这乱世,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列班部将,拱手高举,喝道:“麾下,为节度贺!”

    赵孟肃然,回道:“诸位与我共事,赵武之功业,亦是诸位之功业,赵武与诸位贺。”

    赵孟以甾丘起家,其部曲多为甾丘人,后虽几经兵戈,又收纳降将,编练降卒,但赵孟军中甾丘人,一直都有着相当分量。如今赵孟占据彭城,这些部曲也都有了前程。

    “诸位,”

    赵孟抬手,声音洪亮,道:“当今之世,已有乱态,主少国疑,外戚干政,党争日烈,动辄大兴死狱,海内不靖,朝纲不振,各路诸侯兴兵欲动,天下藩镇皆有自立之志。”

    “积重难返,这大魏江山,还能有多少国祚?不知有多少似陈家一样的野心家,正摩拳擦掌,等着改朝换代,社稷倾覆,国将不国。非是我赵武心有异想,而是不进则死。”

    “这世道,容不下我等良善!”

    有部将慨然,道:“天下糜烂,各州府世家郡望,无不磨刀霍霍,宰割江山,鲸吞脂膏,残民害民。节度起兵,亦是因那陈家作恶,索求无度,贪得无厌,官逼民反所致。”

    “若非害之太甚,不留余地,节度又怎会带我等起事?非是我甾丘人不想当顺民,而是肉食者鄙,只知鱼肉百姓,不知顾惜民力,所以我等才不得不起兵反正。”

    列班部将中,副将陈康道:“虽是不得已,但周边府县看节度起事,怕是要说乱臣贼子了。天下虽乱,可如节度一般兴兵者,终归是少数,只怕节度日后难容于士族之列。”

    作为最早倒戈投赵的人,经历了甾丘举事,又做过敢死骑冲阵,后几经战阵,陈康硬生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如今后来居上,成了赵孟心腹部将之一。

    毕竟,不是谁都能带着八十骑冲阵,都能活着回来的。若非赵孟适时斩将夺旗,杀陈真庆,迫使府军溃败,冉玉杰阵脚大乱,陈康早在那时就被冉玉杰所杀。

    冉玉杰这個陈府骁将,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可不似秦卫那样心志被官场名利消磨,失了武夫的锐气。这等人物,赵孟也是在攻入府治后,才将其擒杀的。

    陈康能在冉玉杰刀下活命,自身实力毋庸置疑。这也是陈康能在月余里,就成腹心的原因,赵孟基业草创,正是求才若渴之时,只要展现自身才华,赵孟就不吝利禄以待。

    “士族,”

    赵孟幽幽一叹,道:“陈康,你说我等现在,还有容于士族的余地吗?下邳、琅琊、东海、广陵、东莞这几府,可都要讨伐我这個反贼。呵呵,反贼,这天下谁不是反贼?”

    徐州六府,五府声讨赵武作乱。

    究其根本,还是赵武此世出身太低。甾丘赵家虽是县中大户,在百姓黔首看来或许高不可攀,但在此世郡望世家看来,大户出身的赵武,也就是個地里刨食的土鳖罢了。

    区区一個大户子弟,竟敢兴兵犯上,还真让他成了气候,这在天下世家看来,是绝不能容忍的。除非赵武天街踏进公卿骨,不然赵武在天下人眼里,也就是個乱贼而已。

    陈康默然不语,作为郡望陈家的旁枝,陈康太清楚世家郡望的想法了。媚上而欺下,才是世家郡望的本来面目,都说世家风骨,真正具备的世家子,又有几人?

    “罢了,”

    赵孟道:“既不能容于士族,我赵武也就不厚着脸皮,硬去给人伏低做小了。各位,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陈家,这個彭城是我赵武的彭城,还是他陈家的彭城?”

    赵孟虽据彭城,却也不敢小觑陈家这個郡望的软实力。哪怕陈真庆已死,陈家主脉出类拔萃者,也多被赵孟部曲所杀,但一個宗族数百年沉淀,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除非赵孟大开杀戒,不论陈家主脉、支脉一并坑杀,或能斩断这些关系。只要敢杀,无论什么世家,都能杀的干干净净。这终归不是中央大宇,高门大阀皆是世仙世神。

    小千世界的所谓世家,既然起于世俗,亦要终于世俗。

    陈康蹙眉,道:“节度,末将非是出身陈家,就为其说项,只是若诛灭陈家,难免兔死狐悲,各州府郡望怕是更要恨毒了您。这些世家成事或有不足,坏事却绰绰有余。”

    “不全杀,但也必须杀一些。”赵孟道:“你去拟個章程,谁要杀,谁不要杀,谁必须杀,谁可以安抚,这些你都思量一下,我记得陈家待你可没多少恩义,允你报报私怨。”

    “这陈家主脉,是必须要根除的,可也不能说郡望陈家就这么没了,你完全可以接过这份家业,成为郡望陈家新的主脉。”

    至于天下人认不认陈康支脉取代主脉,就不干赵孟的事了。但赵孟想来,只要彭城军逐步壮大,只要陈康没失势,些许诟病无足道哉。

    对此,陈康极其愕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半响才回过神,呐呐道:“节度,”

    赵孟漠然,道:“就这么定了,现在还不是滥杀的时候,陈家我就交给你了,我要你记住,彭城现在姓赵,它不姓陈,我希望由你掌舵的陈家,是我的臂助,而非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