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有什么东西掉进信箱的声音传进了顾爻的耳朵，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先看向了坐在前台的莫还，只见对方就看着自己，轻轻地扬了扬下巴。

    顾爻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大门前。

    此时时间还不到12点，顾爻透过方窗往外望去，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可疑的影子，但是刚才那种轻微的响动，分明就是信封敲击信箱发出的声音，和他当时投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从听到响声到顾爻走到门口，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可是他却看不到东西是怎么投进去的，也没看到有任何人来。

    一边疑心，一边打开门上信箱的锁，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封信件，寄件人的位置只有一个详细到门牌号的地址，并没有姓名，而收件人的位置也只写了“遗物收领所”。

    信封上的字迹很是好看，笔锋苍劲有力，看起来像是出自一个男人之手。

    顾爻直愣愣地看着信封，返回到莫还身边，“这是什么？”

    莫还只是稍稍瞥了一眼，便说道：“就跟找上门的委托没有什么差别，也许是因为什么原因无法离开某个地方，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寄信。”

    顾爻越听越是觉得奇怪。

    “可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能够到这里来的人是极少数，得要有足够大的执念或是未完成的心愿，而且你又说，也不是有了这些东西就百分之百能够找到这里。”

    “我是这么说过，”莫还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顾爻的眼睛，“我也不过是解释了为什么会有信件这种形式，但我没有说过，写信的人就是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给这里写信的。”

    莫还的指尖在玻璃柜台上敲了敲，露出类似于城莫云那般无奈的表情，“找到这里都是极为看运气的，更何况是寄信？”

    顾爻将信放在了柜台上，单手拄着柜台边，“你的意思是说……”

    “除了她我觉得没有别的可以考虑了，”莫还长吐了一口气，“既然你已经见过她，那也应该能猜到，当时你写下的那封信就是被她拿走，给了那几个人类的。”

    “那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顾爻的双眼盯着那封信，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完全捕捉的危险气息，有些犹豫是否应该打开信封看个究竟了。

    莫还只是摇摇头，“要是知道那就好了，但总归她不会让我们做一些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情，所以倒也不用那么警惕，充其量就是感觉不太好罢了。”

    顾爻看看莫还，开始深刻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对方了。

    “那她会恶作剧吗？”顾爻倏地问出了这样一句来。

    莫还坐直了身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会。”

    仅仅这一个字，让顾爻看向信封的目光几乎是变了三变，亲身接触过莫莹，又听了莫还的话之后，他怎么看怎么都感觉眼前很可能是一个恶作剧，一个行为捉摸不透的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很难分出其真假，思绪就在两个极端之间反复摇摆。

    这种感觉，真的挺难受的。

    也许是看出了顾爻犹豫的情绪，莫还将信封往柜台边一推，说道：“不管是不是恶作剧，你都有选择接与不接的权利，只要客人没有亲自踏入这间事务所，我们就有拒绝的权利，既然对方只能寄信，那就说明过不来，过不来的话，想要拒绝也没有问题。”

    “这是什么，规矩里的漏洞？”顾爻听得一愣。

    “不算是漏洞，”莫还抿了抿嘴，“倒不如说是规矩定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当时就发现了，因为不能来到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原因，要么是受制于人，要么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很大的概率都是停留在阳间的，那本就不是我们所涉及的范围。”

    “而如果对方来到这里——阴阳之间的夹缝，再往前走一步是阴，找到往回退的路就是阳，只要我们顺利解决了对方的麻烦，他们就能安安静静投胎，对下面来说是件好事，我们这个地方也就能继续保留下来，虽然没有正式地形成一种合作关系，但至少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前多见吗？”顾爻说着，指了指信封。

    “不多见，”莫还摇头，“倒不如说，一般这种情况都属于她故意为之，当然也有可能是恶作剧，至少我在过去是见过的。”

    “这么做图什么？”

    莫还看着顾爻，似乎是有些想笑，“图什么？可不是每一任老板都和你是一个样，即使死亡方式和死亡理由与想法相同，但在这里逐渐丧失掉人原有的一些情感之后，被隐藏起来的本能就会逐渐暴露出来，活着的时候或许在别人眼里是个好人，会体贴人关心人，为他人着想，但不代表他最原始的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就是想看着这种人东奔西走，费尽心力，最后忙了一场空而已。”

    顾爻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那你不也一样被折腾吗？”

    “我？”莫还指了指自己，“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个工具罢了，况且时间久了，见的人多了早就习惯了。”

    莫还说完这句，又将手指戳在信封上，“所以这个，你自己决定，看或者不看都可以。”

    丢下这一句话，莫还就不再说话了，低着头盯着手机上的一排排小字，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顾爻将信封再次拿起来，也许就像莫还说的那样，这可能同样是莫莹的一个恶作剧，也可能寄信人一方确有其人，无视它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可是心里冥冥中还是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将信件打开。

    手放在信封口，顾爻顿了一下，一旦撕开就代表了自己接受，真的要这么做吗？

    顾爻咬了咬嘴唇，轻轻撕开信封一角。

    算了，人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完全不上当受骗呢？如果有，那这就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东西，无视它就好了。

    随着信封被撕开，一股清淡的香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缓缓展开信纸，是和信封上同样的字迹。

    【遗物收领所：此次寄信，实属唐突冒昧，在此先表达本人歉意。由于各种原因，无法离开居住之所，故写信求助。前几日有陌生人来到家中，一番胡闹之后带走了本人的一本笔记不知去向，此物对本人十分重要，且充满危险，原本求助无门，经人指点之后，遂求助于贵司，望能及时寻回失物，必当感谢。】

    信件没有落款，但是旧式竖写的信纸还是让顾爻愣了神，他从信纸上收回目光，对着莫还说道：“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