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众不是给房主付款了吗？”胡艳丽问。

    “对，但房主拿到的仅仅是首付款。接下来房主催要余款时，明简欧名下的秦宏惠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早已把骗来的钱投到了其他领域放高利贷，可高利贷一旦不能及时收回，资金链就会出现断裂。房主讨不到钱时才发现房子早已过户给了别人。出现这种情况后，明简欧便没了踪影。”律师说，“警察审讯时还查出明简欧是一个大赌徒，他欠下的一千多万元大多是输在了赌场。那个漂亮、精明的寇琪既是明简欧的帮凶又是他的情人。”

    “华律师，这个案子都是明简欧幕后操作的，英子怎么会涉嫌诈骗？”

    “这正是本案的关键。她确实参与了好多起案件，无论是打电话约房主还是陪寇琪去房主家砍价，许多环节都有她的参与。刑事犯罪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是否主观意愿。如果一切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么她仅仅是在履行工作职责，否则情况将截然不同。”华律师说，“我再去看守所见见她，让她把当事的情况再讲清楚一些，我得赶紧取证。”

    开庭当天，胡艳丽和李永涛都参加了庭审。这起案件最终以诈骗罪判处明简欧有期徒刑18年，判处寇琪有期徒刑8年。何秀英作为其帮凶，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六个月。律师关于何秀英“并非主观意愿”的辩称最终未被法院采纳，法院认为何秀英具有主观意愿，她跟着寇琪去房主家看房、砍价时冒充买家的情节，足以说明他们是共同犯罪。明简欧系主犯，而寇琪和何秀英均系从犯。

    李永涛不得不把何秀英入狱的事情，以委婉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告诉了何秀英的妈妈。

    傍晚，何秀英妈妈坐在昏暗的房子里，流着眼泪听完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瘦弱干瘪的身子颤抖着，抽动着的嘴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在李永涛低沉压抑的言语中，她终究没能控制住心中的悲伤，哇的一声失声痛哭。

    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是她风风雨雨、磕磕绊绊一生中的起起伏伏。从年轻时艰苦卓绝的三线建设到广泰搬迁落户紫华；从丈夫撒手人寰抱憾离世到女儿的锒铛入狱，这个平凡渺小的普普通通的职工家庭，在时代的跌宕中一次次遭受着的起起落落、沉沉浮浮，苍天对她怎么就这么残酷？

    她从来都没奢望过女儿会有算命先生说的什么富贵命，只想着她能平平淡淡生活下去。女儿离婚后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母女相依为命的这个家再遭到一顶点的风吹雨打，平平安安是她在余生对女儿最大的愿望。然而，人世间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喧嚣场，有人会遭遇电闪雷鸣的夜晚，也有人能看见风雨过后的彩虹，可她在走完了大半生的喧哗浮华之后，却在暮年里瑟瑟发抖。

    “天啦！我这辈子从来不与人一争长短，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老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惩罚我们可怜的母女？”何秀英妈妈突然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几十年来的委屈、憋屈和无力承受的痛楚像决了堤的海，恣意泛滥，不可收拾。

    悲痛欲绝过后，老人才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便是沉默，久久地沉默……

    此情此景令李永涛潸然泪下。

    “妈……”李永涛叫到。

    老人眼前掠过一丝光亮，但倏忽就消失了。

    “妈，你别太难过了，在英子回来之前我会经常来看你，带着萌萌来看你，我会去探监去安慰她、鼓励她。英子被警察带走已经有几个月了，她被判处的这两年一个月徒刑里也包括这段时间，到了监狱后这段时间是会减去的。”李永涛说，“英子不是故意的，许多事情她都是按他们领导的要求做的，她……她挣钱的心太急了。”

    “英子这孩子心不坏，就是个性太强，这山看着那山高。”，过了许久，何秀英妈妈渐渐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可话没说完，两行眼泪又流了出来，“我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她一心想过好日子……”

    “这……怪我。我无能……”李永涛低下了头，声音近乎于在喉咙里呜隆。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颤颤巍巍地摆了摆，不让他再说下去。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寂。天色越来越暗，房子里已经成了黑压压一片。李永涛想去开灯，却被她的手势阻止了。

    李永涛看了看表，李思萌快放学了，他得赶紧回家给她做饭。

    “永涛，你是个好人！”

    “妈！”

    “唉！”何秀英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已经不是你妈了。”

    “妈……”泪水涌出了李永涛的双眼。

    “我能挺得住。我的女儿犯了错，我就该遭这份罪。你去照顾萌萌吧，萌萌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啊……”

    李永涛还想安慰她，她却低下头不再看他了。然后又伸出干瘦的手向他无力地摆了摆，示意他离开。

    李永涛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他又看看表，默默地离开了。

    他刚带上门，房子里又传来了苍老悲痛的嚎啕哭声。

    这天上午，龚阳、金哲明和李永涛到车间查看生产情况，刚一走出装配车间，李永涛把想了好长时间的想法提了出来：“龚总，我有个建议……”

    “好啊！有建议好，黄牛的人都是老黄牛，埋头干活的多，提建议的少。说说，有什么好想法？”龚阳边走边问。

    “不过，这个建议可能提得有点早了，按理说，应该在‘黄牛二代’全部投产后提比较合适，再就是，我这个建议也有……有，有私心。”李永涛从来没求过人，今天他想替工友杨豪求情。

    金哲明微笑地看着李永涛，对他的“私心”倒感起了兴趣。

    “什么公啊私啊的，黄牛是民营企业，不讲那一套。你说，只要说得有道理，咱们赶紧办就行了，企业嘛，还是要讲效率的。”龚阳说。

    “厂里应该成立一个检验实验室。”李永涛说，“这个实验室现在先搞些数据测量、资料收集的具体工作，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