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的故事
云台......意为云上天台!
昆仑山,本就巍峨崇高。
在昆仑深处一座极高的山脊上,居然还屹立着一座如擎天之柱的神峰。
这座神峰封顶,早就被人建造了一座高悬于云海虚空的巨大圆台。
这座圆台,才是真正的云台。
人间第一高峰,
古来祈神之地。
云台纵横数十丈,通体用无暇白玉铸成,傲立在飘渺云海之上。
神圣庄严,恍若仙家胜地。
台上八方,各有一尊造型古朴,沉稳厚重的青铜巨鼎,按照八卦方位整齐摆放。
八座青铜巨鼎的中心,正是云台的最中央。
那里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幽泉。
这道幽泉不知有神奇伟力,竟然直直冲天而起,逆流而上。犹如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大地飞向了天空,喷涌出数丈之高。
黄昏的红日,穿透了无尽的云海,光芒映在幽泉之内,顿时鲜红如火,闪耀出五彩的霞光。
那喷涌而出的瀑布也开始变得璀璨起来,滴水化为赤珠,烟岚犹如彩带。
远远望去,
这座云台圣地,仿佛迎来了一场漫天的花雨,绚丽无俦。
不知有多美丽。
老皇帝城府深沉,心中尽是勃勃野望。无论多么绚丽的美景,也不能令他的目光停留片刻。
他并不在意眼前的云台奇景,反而一眼盯上了周围的八座青铜巨鼎,陷入了沉思。
鼎,是国之重器。
天子九鼎,
诸侯七鼎。
这是自古以来的礼仪。
为何云台上会摆放八座青铜巨鼎,这......又象征着什么?
不伦不类。
老皇帝陷入了沉思,仔细朝着八座青铜巨鼎看去。
这些青铜巨鼎,造型极为古老,老的就像是上古时代的遗留的残器。
上古时代?(注1)
老皇帝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一个久远的传说,一双眼睛顿时定住,浑身一震,讶然问道:
“这就是云台?”
“这就是云台。”
沈青衣轻轻回答一声,便转过身去,一双淡然的眼眸,缓缓望向了东方。
云台,
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诉的魔力,老皇帝渐渐沉默,陷入了一段久远的回忆。
许多往事埋在心底多年,一经想起,却又如此清晰。
老皇帝心神动摇,也不禁感慨起来:
“不曾想,你真的找到了这座传说之地。
云台。
是周穆王与西王母相会之地,是有史可考,最初的人神相会之地。
开国之初,论功行赏,
父皇说你是他手中最强大的刀,你的封号,就是他想要挑战的地方。
父皇封你为云台大将,那是欲与天公比高啊。”
“皇......上.......云台......大将......”
沈青衣喃喃几声呓语,回望神州故地,阴郁的眼神也渐渐迷离。
老皇帝这时悄然转头,神色竟有些不自然。
沈青衣所呼唤的皇上,并不是在呼唤他。
而是在呼唤着他的父皇。
呼唤那位......
扫清寰宇,灭尽妖魔。
平定乱世,再造神州。
立下不世伟业的一代雄主,天朝太祖明世镜。
世人皆知,
太祖晚年大杀开国功臣,而执行任务的刽子手,就是他的心腹爱将,云台大将沈青衣。
沈青衣本是乱世之中的一个孤儿。
自幼被太祖收养,视为亲子般厚爱,太祖传授他兵书武功,道法仙术,期望甚重。
而沈青衣对太祖也是忠心耿耿。
前朝崩溃,天下大乱之时,太祖揭竿而起,沈青衣跟随太祖征战四方,也立下了赫赫战功。新朝论功行赏,沈青衣被封为云台大将军,统领禁军,拱卫宫城。
昔日君明臣贤,也是一段佳话。
沈青衣,曾经号称‘天刀’。
天刀不是上天之刀,
而是天子之刀。
世人皆以为沈青衣是太祖头号爪牙,沈青衣却自认是太祖第一心腹爱将。
可是沈青衣万万不曾想到。
当他听命将开国功臣斩杀殆尽之后,太祖却向他挥起了屠刀。
那一刻。
沈青衣无比绝望,彻底崩溃了。
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的云台大将,已成了人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
可当沈青衣每一次回望神州,总是不由回想起那位横扫乾坤,重塑山河的伟人。
更回想起一句老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是一句老话,也是一句俗话。
老话总是会有一定道理的,不然,这句话也不会一直流传下去,变得这么老,变得这么俗了。
君臣相残的旧故事,
总是这么又老又俗。
一代又一代,
重复又重复。
沈青衣望向东方,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山峦,却越来越空虚。
他在意的人已经死去很久了。
只是不管多少年过去,
他始终是忘不了那个让他崇拜,让他敬仰,让他痛彻心扉的那个人:
“我一直认为,皇上是不同的,待我也是不同的。
皇上是父,是师,是君,
我一直很听话,任由皇上将我锻炼成了世上最强大的刀。
我也很绝望,有朝一日,皇上会亲手毁掉他的刀。”
话到此处,
沈青衣的目光陡然转冷,如风暴般凌冽。那渐渐悲愤的眼神中,尽是无尽恐怖的杀意:
“我追随皇上一生,命可以给他,要杀要剐,我无怨无悔。
但是皇上明明答应过的,明明答应放过我的妻子女儿,为何又要失言毁约呢?
我已甘愿赴死,他为何还要痛下毒手。
吉祥,是他女儿啊,
玲珑,是他外孙女啊。
当皇帝,一定要六亲不认,灭绝人性吗?
我想不通,
我恨啊......”
提及悲惨往事,所有回忆化为无尽的痛苦,使得沈青衣的眼睛一丝一丝的红了起来。
如血一般。
恨意,无限,
杀意,滔天。
整个云台,忽然风起云涌,
天地之间,一片鬼哭神嚎。
冥冥之中,仿佛沈青衣的恨意已经化作实质,搅动起无边的风云,令天地骇然变色。
老皇帝撇了一眼陷入黑暗的天空,也是震撼沈青衣令天地变色的伟力。
这就是云台大将沈青衣啊。
先帝倾心打造,世间最强大的刀。
可惜,
刀已成魔,反噬其主。
“皇帝,看起来是至高无上,唯我独尊,可是,谁又能真的明白,要坐稳皇帝这个位置,是有多么不容易呢?
许多事情,不是先帝想做的,而是他不得不做的。”
老皇帝的神色有些复杂。
太祖晚年大杀功臣,早已传的天下皆知。
世人认为,沈青衣这位绝世大魔头的横空出世,皆是由太祖滥杀引起。
以前老皇帝也在心底埋怨过太祖的所作所为,认为其手段酷烈,不似明君所为。可自从他当了皇帝后。为了坐稳那张龙椅,他也不由做了许多比太祖更为酷烈,更为惊骇世俗的肮脏事。
老皇帝身为人间至尊,并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
可回想起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神情也不由几番黯然,几番唏嘘:
“吉祥,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朕与她感情最好。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朕也自身难保,根本无力救她。
至于玲珑,这个可怜的孩子,历经苦难活了下来,我也不想害她的。
可谁让她是你唯一的弱点呢?
沈青衣......
三十年前,你一闯皇宫,痛骂先帝。致使先帝气郁难解,吐血而崩。
十二年前,你二闯皇宫,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于朕。
自此之后,天朝的威严坠入大地之下。在世人面前丧失殆尽,
天朝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谓是拜你一手所赐。”
...............................................................................
注1:西王母为上古众神之尊,周穆王为其铸造九鼎,西王母为神谦和,自去一鼎。
——《神仙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