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西餐厅也在霞飞路上，距离三味书屋也不远。

    之前说过，霞飞路大致可分成三段，东边段主要是卖货的商铺和百货公司之类，西段则是住宅区。

    而吃喝玩乐，主要都集中在中间段，如酒吧歌舞厅之类，书店咖啡馆之类，餐厅饭店之类，都挤在中间段。

    陈世襄从三味书屋出来，沿着大街向东边而去，中间路过了丽都歌舞厅，就是线人燕小甲所在的歌舞厅，

    陈世襄平时路过这里，偶尔会进去跟燕小甲聊上两句。

    线人，名字里有个“线”字，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

    线人就像风筝一样，放风筝时，得时时刻刻都把风筝线拿在手里，不然就会飞走。

    线人也是如此，得经常联络着，把这根看不见的线拿在手里，否则时间一长，就容易像风筝一样，自个飞走。

    陈世襄暂时虽然没有任务派给燕小甲去做，但没事也得见上一见才行，以提醒燕小甲的本职工作，免得他忘了身份。

    丽都的老板贾忠认识陈世襄，知道他是特务处的人，不过陈世襄每次去，都是挑贾忠不在的时候，两人倒是没有遇见过。

    径自走过丽都，陈世襄没有进去的打算。贾忠似乎是因为上次走私军火的事被吓到了，这段时间一直挺安分，顶多也就是卖一卖烟土，玩一玩赌博，搞一搞颜色，或者闲得没事，跟对街的黑眼睛酒吧扳一扳手腕，打一打擂台，干的都是本职工作。

    燕小甲在丽都混，需要贾忠罩着，陈世襄暂时不好动他，也就任由他潇洒，想着以后时机到了，或许可以让燕小甲来个取而代之。

    走过丽都歌舞厅没多远，便到了白天鹅西餐厅，陈世襄在街道上驻足，目光穿过街道上的人群，透过窗户瞧了瞧里面，顺利找到了穿了一身新裙子，亭亭坐在窗边，打扮得很精致的嫂子陈书云。

    不出意外，嫂子对面的座位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在陈世襄目光中，一个服务员走到陈书云旁边，弯腰说着什么。想必是来问点菜的事情。

    现在是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餐厅的生意很好，一直在餐厅里霸着座位却不点菜，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陈书云微笑着哄走服务员，转头看向餐厅大门，人们进进出出，带着欢声笑语，但她却没有看到她等的人。

    表哥真是不像话！

    看着这一幕，陈世襄不禁在内心谴责起表哥。不就是一封破信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时完全可以交给自己，让自己给区里的领导送去嘛！

    连纪念日的约会都放鸽子，也不怕嫂子甩了你。

    摇摇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陈世襄抬手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等客的黄包车。

    “去老西门万生桥路。”陈世襄道。

    又是一路晃荡，在车夫娴熟的拉车技巧下，黄包车穿街过巷，到了万生桥路。还没到区部，陈世襄便叫停了车，下车付了车资，待黄包车夫离开后，他才朝区部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从街道前方开来，在陈世襄旁边一脚刹停。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去三味书屋了吗？”沈玉先看着街边的陈世襄，出声询问。

    “我不是怕那封信带来什么任务吗，去三味书屋跟顾瑾说了一声，我就赶回来了。”陈世襄将想好的理由说出。

    你是担心任务吗，你是担心任务对象吧……沈玉先招手让陈世襄上车。

    “没任务，走吧，一起回去。对你而言，什么任务都没有那位顾小姐重要。”

    “别，我可不是恋爱脑，徐志摩说过，恋爱脑没好下场。”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沈玉先不懂就问。

    徐志摩他知道，一个厉害的作家，诗人。

    毕竟他曾经也是个有理想的青年学生，况且的他女朋友是个文艺女青年，因为她，他对文学圈，有着不少了解。

    “恋爱脑啊，恋爱脑就是脑子里只知道谈情说爱，没有别的。我是要搞事业的，顾瑾又不能帮我当上组长。”

    “……”

    这就惦记我的位置了？？？

    “但顾义甫能找关系提拔你当副组长。”沈玉先道。

    “得了吧，我可不是吃软饭的人。”陈世襄嘴硬。

    “嗯，我听说过，外面都传你想软饭硬吃。”沈玉先搞情报出身，关于外面传的陈文强的那点八卦，当然不可能逃过他的耳朵。

    “对了，你最近跟薛良英有接触？”沈玉先忽然没头没脑地问。

    “啊？”陈世襄一下子没能理解表哥这话什么意思。

    “薛良英在让人调查你。”沈玉先道。

    “他调查我做什么？前两天跟顾瑾一起参加了一个酒会，在酒会上认识他的。他当时主动找上我聊天，不过我估计应该是冲顾瑾。他们还打算一起投资开一间书店呢。”陈世襄说道。

    “他有没有调查出什么，不会调查出我的真实身份吧？”

    “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他什么都调查不出来。薛良英在法租界警务处冒头后，便一直在经营他的人脉关系。

    “他调查你，我估计可能是他比较看好你做顾家的女婿，想着在你被人轻视的时候，先跟你交好。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投资。而且这种投资，不需要付出太多成本，但一旦成功，就会有很大的收获。”沈玉先猜测着说道。

    陈世襄点点头，不由笑了起来：“那这么说，在他眼里，我还是个香饽饽了？”

    “前提是你跟顾家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

    “嘿，那还真得回三味书屋了。”陈世襄笑着道。

    沈玉先忍不住摇头，好好一个表弟，怎么这么市侩。

    “对了，表哥，你开快点，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白天鹅西餐天。嫂子已经在那等着了，我看她的样子，可是等得有点着急了。”

    沈玉先没有说话，只是汽车的油门轰隆了起来，速度明显变得快了些。

    “行了，你自己走过去吧，隔得也没多远。”汽车在西餐厅外停下，两人下了车。

    陈世襄看了看餐厅，闻着里面飘出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唤起来。

    “我也没吃饭呢！”陈世襄提醒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