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突然，何贵妃面露痛苦，捂着小腹低低喊了一声。

    慕容玄苍闻言看了她一眼，拧着眉头，示意杨忠正和贵妃旁边的宫女将人扶去后殿。

    过了半刻，杨忠正回来了，在慕容玄苍耳边悄悄说了什么话。

    慕容玄苍面色微沉，用手一下下地轻敲着桌子，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半晌，舞女们褪去，他不紧不慢地开口：“穆修仪谋害宫妃，朕心甚痛。看在穆丞相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饶其性命，贬作宫女，往后就在乾清宫伺候。”

    瞬间，大殿中的目光都聚集在敛容身上。而穆念白没有任何要为她求情的意思，依旧气定神闲地坐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坐上的上位者。

    当事人好像并没察觉什么，“砰”地一声，敛容睡眼朦胧地打翻了桌上的酒杯。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察觉到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敛容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瞌睡被抓包了？

    “穆氏，还不领旨谢恩？”慕容玄苍好脾气地提醒她。

    ？？？敛容满脸问号。

    看了看身后的小芙，小芙红着脸摇了摇头。她刚刚跟着敛容溜号，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敛容略带迟疑地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我……”看着满殿的宾客，又想起前几日何贵妃训斥她的话，敛容话锋一转。

    “穆氏领旨谢恩。”

    “噗！”慕容玄苍身侧的男子轻笑出声。

    笑声在这安静如水的气氛中，显得尤为突出。

    其实其他人也想笑，但是慕容玄苍在上，他们不敢。

    “东祁皇……”那男子开口。

    “迦若兄。”慕容玄苍无奈地打断他的话：“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讨要一个废妃？他这张脸往哪搁。

    而后是长久的安静，男子看着慕容玄苍，二人之间气氛焦灼一触即发。

    半晌，男子妥协了，轻笑一声：“东祁皇想多了。”

    “这姑娘蛮合寡人眼缘。就将寡人前些日得来的银鎏金嵌松石手镯赏她吧。”

    慕容玄苍收回目光，众人又看向敛容等着她谢恩。

    敛容一个头两个大。这人是谁啊？虽然刚刚跟小芙唠了半天，但二人根本没看到过他，自然就无从谈起。

    只见这位坐在高位的男子身着一身黑色锦袍，衣服上用金丝绣着什么图案，那衣服质地很好，应该很名贵。

    男子目测三十岁上下，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一点朱砂印在眉间，显得整个人亦正亦邪略带妖异。

    “谢过……”敛容硬着头皮开口。

    “这是西明皇。”慕容玄苍出声解围：“你回去坐着吧。”

    敛容如释重负，脚下生风地回到自己桌前。

    她走后，殿内又恢复了热闹。

    “这西明皇什么来头？”敛容悄悄地问身后的小芙。

    “主子可千万不能得罪他。”小芙压低了声音道：“这位西明皇十八岁即位，在位九年励精图治。当时西明朝野上下一片灰败之气，他以一己之力把西明带到如今的地位。”

    “那时……北周曾对西明出兵。若不是这位皇帝以雷霆手段稳住朝局，现在早就没有四国了。”

    敛容莫名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只有慕容玄苍是少年英才吗？”

    小芙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她是东祁皇上的脑残粉。

    “对了主子。”小芙略带悲切地开口：“您知道皇上刚才说的是什么吗？”

    “什么？”敛容这半天光顾着谢恩了，内容是啥她一句没听到。

    “皇上说您谋害何贵妃，将您降为宫女了。”小芙小心翼翼地说，想尽量用不那么犀利的话来形容。

    可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它伤人的内容。

    敛容微怔。贬做宫女她并不意外，是她曾与慕容玄苍提过的。只是她没想到他竟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看着高位的西明皇，对面三国的使臣，再看满座的朝臣，敛容水眸潋滟。

    都说帝心难测，她原还不懂，如今却是知道一二了。前几日他还义正严辞地拒绝她的提议，与她耳鬓厮磨。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毫不犹豫地诬陷她，不留一丝情面。

    荣宠之间，皆是圣眷。

    夜王的席间，冯不言对主子和敛容之间的纠葛略知一二，犹豫地开口：“王爷……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无妨。”慕容玄夜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容儿若是不做宫妃，日后本王更好求皇兄放她出宫。”又斟了杯酒，他有些微醺。

    “子幕兄舟车劳顿，来一趟不容易吧？”楚离渊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南陵一国甚少参与邦交，这次竟也派人前来，还是当朝太子。楚离渊对此人还是有些好奇的。

    “离渊兄言重了。”谪仙般的白衣男子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北周与这东祁帝都相隔甚远，离渊兄不也是来了。”

    楚离渊摇了摇头，好像心中还有些疑问，却不再搭话。

    他与柳子幕不同，他只是北周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因而被皇帝指派到这。

    可柳子幕作为南陵太子，为何而来呢？还有西明皇竟都亲自前来。

    难道此事真的事关重大？楚离渊眼神一凌。若真如此，那他的“好”弟弟，还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礼呢。

    北周不比东祁，北周皇年迈，中宫无子。他膝下有四个儿子，个个人中龙凤，对皇位虎视眈眈。楚离渊就是这争位者之一。

    奈何他只是三子，母亲仅个无权无势的宫女，而他自己更不得北周皇宠爱。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与那至尊之位相隔甚远。

    此次来使东祁，原本是定下的老四楚怀玉。但一听说要给慕容玄苍庆生，老四便认定这是个苦差，称病不去。

    北周皇不想为难疼爱的小儿子，于是这差事就落到了楚离渊的头上。

    此次四国的使臣，只有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楚离渊却没有半分窘迫之意，依旧气定神闲地与周围的臣子们谈笑风生。

    这场声势浩大的宫宴终于落下帷幕。敛容面色复杂地看着西明皇的背影，问道：“这西明皇帝，叫什么名字？”

    因着众人都忙着离席，并没有人注意她们，他不是东祁的人，小芙也没有避讳什么。

    目光随着敛容看的方向望去，小芙道：

    “赫兰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