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允我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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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龙王求雨

    等到下午,未时的时候,道台李大人终于到了。

    八人抬的轿子,前面一队衙役开路,举着“肃静、回避”字样的木牌。

    后面一队衙役随着,抬着不知道装着什么的木箱子。

    八抬大轿在陈府门口落地,有人掀开轿帘,道台李大人身穿官袍,俯身走出来,乃是一个中年人模样,约莫四五十岁,国字脸,身形粗壮。

    “李大人,老身有礼了!”老夫人在陈府门口,对着道台大人行礼。

    陈也随在后面,一起行礼。

    道台李大人扫了一眼,见出来迎接自己的陈府的人,只有老夫人与陈也,其余一众都是杂役,脸色隐约闪过一丝不满,却又赶紧上前几步,搀扶起老夫人,道:“老夫人莫要折煞我了,我爹与您乃是平辈,算起来,我还是您的晚辈。”

    老夫人顺势起身,笑道:“李大人说笑了,若是陈府能出一个李大人这般出彩的人物,老身也就宽慰了。”

    李大人没有接话,对着身后的衙役道:“快!把本道台拿来的礼物,给老夫人送过来。”

    当即,先前抬着木箱的衙役,将木箱放进了陈府。

    李大人指着木箱道:“老夫人,我爹当年乃是陈老太爷的门生,当年跟着陈老太爷揣摩经义、研读文章的时候,听闻陈老太爷的家里人,最是爱这江南的桂花糕,我此来,沿路买了些稻花村的糕点,给老夫人尝尝。”

    “李大人有心了!”陈老夫人带着李大人朝着正厅走去,道:“唉!当年陈老太爷那时候,陈府是何等风光,结果现如今,到了我儿这一代,是落得个青黄不接,唯一一个做了官的陈光磊,如今还忙于政事,不能来陈府见见李大人,与李大人学一学官场的道理,可见也是个没福气的。一辈子也就是个知州到顶了。”

    道台听了,脸色缓和起来,却是道:“老夫人不能这么说,我看老夫人旁边这位公子,便是生得一表人才,是点了留洋名额,要去留洋的那位陈也吗?”

    “正是。”老夫人与道台走进正厅坐下,连忙将陈也唤过来,道:“孙儿,快见过李大人。”

    陈也走上前,对着道台行了一书生礼,道:“见过李大人。”动作言语合乎礼节,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嗯!不错!”李大人看了看陈也,颇为满意。

    当初陈府使出陈老太爷的情分,让李大人帮忙给陈也一个留言名额的时候,李大人还觉得不怎么乐意,只道陈府没落了,如今陈府的一个痴儿竟然想着走留洋的路子,心里颇为不屑。

    如今见陈也本人,只见行为有度,举止有节,不似传闻中那般行事鲁莽,很有个读书人的样子,是个值得提点的。

    李大人心里满意,不由得起了考量的心思,笑道:“听老夫人说,你想要开春之后去留洋,这事倒是不难办,倒是你自己,为何想去留洋?可知如今之际,朝廷与洋人闹着正凶,本官前段时间去督办西洋兵器厂,便是朝廷厉兵秣马,想要师夷长技以制夷,以后朝廷免不了跟那些洋人打场硬仗,到时候若你还在海外,自身安全难保啊!”

    陈也站直身子,朗声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去留洋,学了洋人的本事,正是报效国家之用!若是赶上朝廷与洋人开战,小子定然在海外替朝廷杀敌,杀他几个洋鬼子才痛快!”

    “到那时,在海外以身殉国,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岂不快哉!”

    “好好好!好一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当真是少年意气!”李大人不由得抚掌大笑,对陈也道:“若是我少年儿郎,都有你这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豪气,那洋人,早晚被我们赶回老家去!”

    虽在官场日久,早已失了锐气,身上不免有了些暮气,但李大人乍闻陈也这一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也不由得被激起了一腔热血。

    陈也低头撇嘴,这也就是欺负欺负李大人生得早,没听过这句话。

    若是每个少年郎都学这句诗的作者,怕是各个都是亡国奴了。

    不过此时陈也却是不能扫兴,直视李大人,目光澄澈,道:“若留洋的少年,人人皆能有李大人这般的气度,那才是国兴之兆!莫说将洋人赶回老家,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李大人仰天大笑数声,将手前伸下按,道:“不至于不至于,快!赵师爷!给陈也看座!”

    原来陈也只是在一旁站着,没有坐下。

    李大人此言一出,旁边一个留着一字胡,满脸精明之色的瘦子,便搬了一张座椅给陈也落座。

    见陈也坐下,李大人又道:“陈也,既然你有报国的心思,那我再问你,前几日我去督办西洋兵器厂,那边久不下雨,当地百姓便将龙王庙的龙王爷像抬出来,放在烈日下曝晒,扰了西洋兵器厂的正事,让那些百姓走,那些百姓却非说要等龙王爷下雨才肯走。”

    “你说说看,是百姓生计重要,还是督办西洋兵器厂的事情重要?国与民,孰轻孰重?”

    陈也待要回答,李大人却摆摆手,当先道:“你莫要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老话,说点有新意的东西。”

    陈也拱手道:“如今之际,自然是国为重。”

    “哦?这是为何?”李大人来了兴致。

    陈也心里呵呵一笑,心道,你们这些封建王朝的贪官污吏,哪有把百姓放在心上的时候,无非是将百姓作为挡箭牌,用得时候高高举起,不用得时候仍在地上还要踩上几脚。

    虽然心里这么想,陈也却是神色更加恭敬,宛若鲁闰面对自己的时候。

    陈也此时将鲁闰的神情学了个透彻。

    果然,面对上位者的时候,人人都是鲁闰。

    陈也梳理着心思,缓缓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事急从权,只有将洋人赶走,国家才能安定,国定百姓才能安,若此时考虑一时的得失,以百姓一时的生计为重,罔顾朝廷的大事,耽误了西洋兵器厂的事情,到时候若朝廷与洋人起征戈,无西洋兵器可用,国乱,百姓亦不得安宁。”

    “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再苦一苦百姓。”

    李大人听得点头,又道:“那你说,该怎么对付那群百姓?”

    陈也却是两手一摊,道:“学生不知。”

    古人讲,作画要留白,回答问题,也要适当留白,这不是过错,反而是让上位者凸显自己本事的契机。

    果然,李大人摇头笑道:“也难为你了,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见地,已是不错,以后再历练历练,说不得与我,他日能同朝为官。”

    “那到时候还得靠李大人多多提携!”老夫人在一旁应和道。

    “好说,好说。”李大人笑着,转头跟师爷道:“师爷,你来说一说,你是如何应对的。”

    一旁的赵师爷拱拱手,道:“李大人心善,不忍心百姓受苦,本想再缓缓,我却是个急性子,因此违了李大人的指令,私自让官兵将那群百姓杀光了。”

    李大人摇摇头,道:“百姓苦啊!赵师爷这事情办得不妥当,我却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赵师爷跟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事便揭过了。”

    好家伙!陈也直呼好家伙!狠人还得是您李大人,找了个背锅侠赵师爷,自己还落得个悲天悯人的人设,坏事都是赵师爷,赵师爷上头的李大人还是好的。

    不过李大人将这事说透,也算是卖一个破绽给陈府,意思就是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私底下见不得人的事情,是可以一起说说的。

    比如说,你陈府答应送我的东珠,就赶紧拿上来吧!别藏着掖着了,贿赂官员就赶紧贿赂,反正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是个人精,当然明白李大人什么意思,于是率先道:“此事赵师爷也是为了李大人考虑,李大人莫要气恼了,我这正好有些稀罕玩意,请李大人过过目,若是李大人瞧得上眼,就送给李大人了!权当是替赵师爷给李大人赔个不是!”

    “呵呵!这如何使得!”李大人嘴里说着,眼睛却盯着秋红端上来的一双玉如意与一颗东珠,挪不开眼睛。

    无他,这颗东珠,竟然是红色的,如同珊瑚一般。

    要知道,如今这关外的东珠,都是以白色为主,这红色的东珠,还真是少见。

    李大人将红色的东珠拿起来,细细打量,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称赞之声,道:“老夫人,你这东珠,可是个稀罕物啊!”

    老夫人在一旁介绍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这东珠,乃是当年一个旗人,与我家陈老太爷关系不错,便从旗城里面,拿出这颗东珠,与我家陈老太爷比诗词歌赋,输给了陈老太爷。”

    “这颗东珠,也不知道是那旗人从何处得来的,颇为稀奇,可遇不可求。”

    老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确,陈府就这么一颗东珠,再多要,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