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胡人又攻上来了？！”

    周雄扯着嗓子问道。

    传令的兵卒点了点头：“这次好像全都来了，城下面黑压压的一片，都看不到头。”

    “才他娘的两个时辰，又来了！”

    周雄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往城上走去。

    这两天胡人日夜不停地强攻，城墙上只剩下了一千多号人。

    周雄才到城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没想到胡人刚撤下没多久，就又攻上来了。

    “老刘，带你的人下去休息吧。”

    周雄看着城墙上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兵卒们说道。

    这两日全靠刘关山带来的矿工们苦苦支撑，这些矿工比周雄想象的更为坚韧，不比他们这些守军差多少。

    刘关山摇了摇头：“这次胡人怕是要全力进攻了，只留一半人，怕是守不住。”

    周雄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军阵，心中有些麻木。

    胡人的军队像杀不完一般，前仆后继，杀了一批，还有一批填补上来。

    他心里明白，这座小小的城关，就要失守了。

    城关前黑色的军阵缓缓前进，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所有的胡人士卒都敲打着胸膛，大声呼喝着。

    城头上的守军连从城垛上往下看的兴趣都没有，背靠着城垛，检查着自己的兵器，等待胡人的云梯搭上来。

    守军的箭矢早就射光了，从尸体上拔下来的箭矢都歪歪扭扭的，能再次使用的不过十之一二。

    周豪带着只剩下两百多号人的火器营清理着火枪枪膛，即便火器营相对来说安全些，战损也不小，连连数日鏖战，火器营都得拔刀冲上去，和登城的胡人肉搏。

    “王赢，让弟兄们躲好！”周雄大喊一声，自己也躲在了城垛后面。

    “好！”王赢答应一声。

    天空中传来一声啼叫，一只黑鹰从城上飞过。

    胡人军阵中突然传来阵阵呼啸声，巨大的投石机将石块往城上砸来。

    守城士卒们一个个都猫着腰，紧紧贴着城垛。

    石块砸入城中，军士们耳边全都是巨大的碰撞声。

    好在军士们早就习惯了胡人的攻城战，除了几个倒霉蛋被擦伤，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

    胡人的号角声一下子变得凄厉起来，在城垛后面的士卒已经能听见胡人士卒的吼声。

    “不知道秀才他们撤走没有。”刘关山自语一般，把长枪上的手汗擦了擦。

    “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看样子，胡人是下定了决定要攻上来。”

    周雄叹了口气，他们这百余守军，弹尽粮绝，城下的胡人气势汹汹，没有援军，在城上，不过是等死而已。

    “我们啥也没有，守到现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刘关山撇了撇嘴，要不是怕打击士气，他早就想让周雄在城上扎点草人，带着守军撤退得了。

    不过看着守军们坚毅的眼神，他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守军和矿工大多都是本地人，他们知道胡人入关，自己的家乡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他们一步都不肯退，凭着这股劲，一次次打断冲上来的胡人。

    他们靠在城垛上，回身看着自己的家乡，只希望自己的家人能更快地从胡人的铁蹄下逃走，也希望自己能够多坚持一会儿。

    云梯像前几次那般无情地搭上了城垛。

    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没有可以阻挡胡人搭云梯的滚石和檑木，他们只能在垛口等待着胡人踩上垛口，和胡人在狭小的城墙上厮杀。

    胡人的呼喝声和他们踩在云梯上吱呀吱呀的响声，宛若死神的脚步一般，越来越近。

    当第一个胡人士卒从垛口探出身子，未等他高兴自己拿下了先登之功，城垛后就伸出两把长刀，砍在了他的胸前。

    他脚下一空，嚎叫一声，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和预料中的巨大冲击不同，他感受到的是一层层逐渐削弱的力道。

    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城下的尸体堆积了太多，让他没当场摔死。

    他咧嘴一笑，这功劳算是能活着领了，回家后，又能给妻子添几头牛羊。

    还未等他从尸体堆上爬起来，城墙上就掉下来一个黑影，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杀！”周雄大喊一声，一刀削掉了面前胡人的半个脑袋。

    越来越多的胡人士卒登上了城墙。

    随着守城士卒纷纷和胡人士卒厮杀在一处，垛口上已经没人把手，胡人士卒们纷纷涌上城头。

    刘关山将手中的长枪连连刺出，以往他靠着这把枪，也杀了几个胡人。

    谁知道这一批攻城的胡人士卒，竟然大部分都穿了甲。

    长枪被甲胄所挡，那名胡人士卒直接一刀把枪头砍了下来，刘关山的手上，只剩下了半截棍子。

    “他娘的！”

    刘关山骂了一声，将手中木棍朝那士卒砸了过去，趁着胡人士卒伸手去接，连忙冲过去，将他扑倒。

    两人顿时倒在地上，扭打在一处。

    胡人身上的铁甲这时反而成了累赘，不过刘关山数日没有好好休息，气力也并不大。

    那胡人连连举起拳头朝刘关山砸去，刘关山虽然紧紧贴着胡人的身体，却也被砸得眼冒金星。

    刘关山咬牙拿胳膊挡着拳头，右手往外伸着，乱抓着东西。

    听着胡人的喘息声如同风箱一般，在耳边呼啦呼啦地响，刘关山反而静下心来，右手也摸到了半截砖片。

    他直接左手挡住挥来的拳头，右手拿着砖片狠狠地刺了下去。

    那胡人没有面甲，张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没料到刘关山捡到了东西。

    砖片刺进口中，那胡人一下子咬紧了嘴，把刘关山疼得大喊一声。

    刘关山发了狠，直接刺穿了那胡人的咽喉。

    胡人士卒脑袋瘫软了下去，刘关山抽出手，甩了甩一手的血水，随后站起身来。

    一名断了手的矿工嚎叫着将城墙边的胡人士卒撞了下去，自己也落下了城墙。

    周雄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鸣金声宛若天籁一般响起。

    胡人的大军渐渐地又退了下去，城墙上的士卒通通坐倒在地，大声地踹息，证明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