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镰刀砍下之时，破空声响起。

    一根马鞭挥来，将几人打得皮开肉绽。

    陈霄一鞭子抽倒一个，那十余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全都被抽倒在地，哀嚎个不停。

    韶武将廖姓男子扶了起来，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拿了钱粮回去，说是去蜀州，可有些人不愿，在分钱粮时起了龌龊，打了起来。”廖姓男子缓了口气，解释道。

    “廖哥，你没事吧？”剩下的几人也都围了上来，关心地问道。

    廖姓男子摇了摇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陈霄一听，果然如他所料。

    庄韶灵有手段，经验却不足，这些出来落草为寇的农夫，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粮。

    有人朴实，想拿着钱粮过安生日子，自然有人奸滑，想抢过钱粮一走了之。

    “那你们就都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正好缺人手，那些钱粮，正好给诸位当做报酬。”庄韶灵颇带歉意地说道。

    那些人都看向廖姓男子，廖姓男子点了点头。

    “廖勇便带众兄弟尽些绵薄之力吧。”廖勇点了点头。

    毕竟他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去处，听说蜀州生活富足，到蜀州去闯闯，倒也不错。

    廖勇便带着数人，坐在马车边上，每个人还煞有其事地警惕地看着周围。

    陈霄看着这些淳朴的人，心中感慨。

    乱世中，他们被乱兵匪徒欺压。等到落草为寇，又被自己同伙中那些有野心的人追杀。

    果然老实的人在哪都被欺负。

    “廖兄可是读过书？”陈霄出声问道。

    这一路上无聊得很，必须要找些话题聊聊。

    “曾经上过几年私塾。”廖勇苦笑着回答道。

    “能上得起私塾，廖兄家境应当较为殷实，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陈霄疑惑道。

    一般百姓，家中孩童根本上不起学，能上的起私塾的，不说是豪门大户，起码也是个富足之家。

    廖勇低下头，叹了口气。

    “殷实不殷实，在这乱世里，哪里作得了数，天上地下，也就一念之间。”

    陈霄看他颓丧，便将腰间的葫芦解下，拔开塞子，递了过去。

    一股酒香弥漫开来，旁边打瞌睡的韶武都吸了吸鼻子，一下子醒了过来。

    廖勇接过葫芦，朝着陈霄点头致谢。

    连连饮了几口，大呼过瘾。

    他将葫芦还给陈霄，陈霄刚想接，韶武便伸手夺了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韶武强忍喉间的火辣，故作豪迈地大声夸赞道：“好酒！”

    陈霄和廖勇看他涨得通红的脸，都憋住了笑，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廖兄倒也是好酒量！”陈霄夸道。

    廖勇看上去不算健壮，反而有些瘦弱，没想到酒量却不错。

    “可惜光有酒量，却没有胆气。”廖勇眼神变得有些朦胧，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那时廖家还是县中的大户，我的父亲，便在县中的学院中教书。”

    “父亲有学识，在周边的郡县都有些名声，加上母亲勤俭持家，颇懂经营之道，廖家在当地都算的上富足。”

    “自从长乐王叛乱，这天下一下子就乱了，县中官吏见起义军和山匪横行，纷纷逃回邬堡之中。守军群龙无首，百姓又有心无力。”

    “很快土匪进了县里，廖家十几口人，被土匪杀了个干净，家中钱粮，也都被夺走。”

    “我那时和刚过门的妻子藏在屋中，被他们发现。他们当着我的面凌辱了妻子，我却连破口大骂的勇气都没有，反而跪地讨饶，妻子在一旁哭叫，我都像听不见一般，只想着活命。”

    “土匪手中的大刀往下滴着血，不知是家中何人的，让我看了就觉得心颤，磕头的脑袋也就更埋得更低了。”

    “那匪头看我一副奴才样，就拎上裤子，朝我笑了笑，没有杀我。”

    “我把家中的人都埋了，等我埋妻子的时候，妻子还没断气，在地上爬着去够桌上的剪子。”

    “我知道她要寻死，不敢去拿剪子给她，劝她活着就好。”

    “她却哭着喊着要死，骂我窝囊。我只好把剪子递给她，她抓住我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直接把剪子扎进了脖颈。”

    “血喷的我满脸都是，手上的疼都感觉不到。”

    “看着妻子的尸体，突然有些佩服她，能如此慨然地赴死。”

    廖勇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活得这么窝囊，却也没胆气去死，愧对我名字里的那个勇字。”

    陈霄和韶武听了，心中都是难受的紧。

    “错在土匪，不在你。”陈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世道乱起来，普通人就像漂在江水上的落叶一般，毫无反抗的机会。

    听了廖勇的经历，马车上一下子没人没人说话了，一路上都安静了许多。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了许久，崎岖的小路终于变得宽阔了一些。

    路上时不时能穿过村落，但村落中都看不见人影，都是些尸体，凌乱地倒在村落中。

    一具尸体睁大了眼睛往路上看着，吓的韶武连忙转过了头。

    马车内的女眷更是连帘子都不敢掀开，这些村落，宛若炼狱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

    “这些村子，难道连一个活人都没有？”陈霄皱了皱眉头。

    土匪进村，也不至于杀得这么干净。

    对土匪来说，留着村中的人，不断来征收钱粮，才是上策。

    廖勇能活，也是因为那时的他是土匪眼中的顺民。

    “就算有活人，也都逃往其他地方了，这些村落，没有大城庇护，遇到土匪或者乱兵，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廖勇说道。

    “天都要黑了，总要找个村子过夜，就在路上过夜，实在太不安全了。”陈霄说道。

    “前头还有个村子！”韶武指着前头拐角处的村子说道。

    “这村子看上去不错，好像没有被抢掠过的痕迹。”陈霄定睛看了看，没看到村边有什么尸体。

    “当然没有抢掠过的痕迹，这村子，就是胆子最大的匪徒来了，也不敢抢！”廖勇说道。

    “哦？这是为何？”陈霄转头问道。

    “这村子，是闻名各县的鬼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