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曙光号进入演练空域，大量UUMA编队离开机库在附近集结成攻击编队准备出击。

    曙光号内部，平民已经全部进入全舰近1500个可以容纳满员2000人的特殊战备舱中，穿戴上太空逃生服，绑好安全带，等待着战斗的正式开始。

    各个功能区域里一改往日的熙熙攘攘，除了身披外骨骼的必要留守人员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与之相反的，军事区和全舰主要的战斗系统岗位此刻却空前忙碌，通讯声、命令声、装备和物资的搬动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童可妍接到舰桥的报告，表示曙光号已经作好战斗准备。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部署和关键位置的即时运作情况，童可妍清了清嗓子开启通讯命令道：“系统加载星蝗母舰模拟战斗模块，感应武装模拟系统模块同步加载，全员进入一级战斗状态。星蝗母舰攻击计划演练，开始！”

    话音刚落，模拟星蝗母舰进入模拟感应武装射程范围，第一波感应武装开始发起攻击。星蝗母舰紧急减速，同步释放蝠蝗和枪蝗部队发起反击。

    芮妮·周见状立刻命令道：“特战队‘后裔’编队，攻击！突袭编队，3秒以后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架“后裔”离开各自掩体动力系统爆发出强光，全速朝模拟星蝗母舰位置奔去。在进入狙击武器射程的下一刻，几乎所有“后裔”同步进行了狙击瞄准和击发。

    与大多数“后裔”射击1到3发子弹更换一次本机位置的方式不同，沈安歌采取了多射击少换位的方式，但是每次换位都利用自己专用机强大的动力系统和机动性拉开相当长的距离。

    这样一来，他的弹药消耗比其他“后裔”快了很多，没一会，狙击炮的弹药就只剩最后一个弹匣了。

    “报告，狙击任务完毕，现与突袭部队汇合参与下一个任务。”沈安歌打开通讯说道。

    芮妮·周的应答声立刻传了过来：“收到。加速前往，突击编队的速度比预想的快。”

    “是！”沈安歌正要加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的童可妍，“副舰长，请系好安全带，如果速度太快请告诉我。”

    童可妍刚在系统上记录完通过对狙击编队观察后找出的问题点和改良办法，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说：“你的指挥官已经说了，全速前进。执行命令。”

    “是。”沈安歌回头的同时，手中的操纵杆和脚下的踏板同时一动，只见专用型“后裔”如同一道流星朝着宇宙深处疾驰而去。

    童可妍觉得胸口和腹部一紧，她拉松了一点安全带轻轻呼出一口气。2倍于普通专用机的速度果然名不虚传，芮妮这家伙，还真舍得把这么好的机体让给别人。不过她也没什么损失，指挥型“后裔”的动力系统更夸张，估计现在在新驾驶舱里正一边看着指挥屏一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偷偷乐呢。

    这么想着，军校的生活的回忆在童可妍脑海里闪了一下。她在心里微微一笑，听着舰桥发来的即时报告和指挥屏上的各项信息数据，打开通讯说：“UUMA部队注意，一旦侦测到星蝗部队回撤母舰进行护卫或者散开寻找狙击点，就立刻出击进入战场。曙光号注意，同步与UUMA部队进入战场，但注意保持安全距离。”

    命令发布完童可妍就感觉到沈安歌开始减速，从目视系统上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刚刚到达突击位置的突袭编队正好打出第一轮攻击。

    沈安歌没有迟疑，关掉动能电磁步枪的保险立刻对目标展开的攻击，同时，他放弃了狙击系统，直接依靠动能电磁步枪的瞄准系统把狙击炮里剩下的那一匣最后的弹药也打了出去。

    这个细节让童可妍心里暗暗点头。这种超近距离的狙击炮伤害，足以对星蝗母舰造成媲美舰炮直接攻击的伤害，但对驾驶员的射击技术要求很高，因为脱离原有的瞄准系统，狙击炮很容易丧失准头，甚至有可能误伤到僚机。

    母舰受到伤害，模拟系统立刻通过即时演算召回了在前线与感应武装对战的星蝗部队，而几乎同时，芮妮·周也下达了UUMA部队进攻的指令。曙光号舰尾动力系统同步亮起，加快速度朝星蝗母舰靠近。

    “报告，”童可妍的通讯里传来舰桥的消息，“目标已进入射程，已向UUMA部队发送回避坐标，主炮可以随时开火。”

    “很好，听我指令，主炮，发射！”童可妍命令道。

    而这时，驾驶舱里的通讯突然一片杂乱，童可妍的眼睛不由得离开了指挥屏。

    “沈安歌！你疯了？！”

    “方向错了！喂！回来！”

    “这是实弹演练，实弹！你不要命了？！”

    童可妍瞬间明白一定是哪里出了大问题！

    “沈安歌！全速离开当前位置！快！”芮妮·周的声音也切了进来，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在嘶哑地喊叫。

    下一秒，专用型“后裔”整个驾驶舱像是遭到了最强震级的山崩地裂，童可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如同一座大山从空中砸在自己身上，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安歌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用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驾驶舱里灯光一片暗红。试着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脑子一片混沌之外，似乎没有感觉到哪里传来疼痛。

    万幸，似乎没有受伤。

    他伸出手试着按了几个按钮，驾驶室的暗红色变成了有些昏暗的黄色。他知道，这是备用动力系统成功启动的标志。他使劲眨了几次眼睛，似乎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糊住了左眼，他想擦，但是隔着头盔又无能为力。

    努力深呼吸了几口，他一鼓作气强迫自己的意识变得清楚起来。先检查机体情况，受损程度92%，从系统反馈来看，整架机体似乎只有驾驶舱所处的胸部还有头部还算完整，其他部份都已经完全被打碎。

    好吧，第二个万幸。

    接着他检查了驾驶舱的完整程度，外部受到冲击有些变形，但目视系统、压力系统和空气系统都还正常运作着。

    嗯，第三个万幸。

    但，好运到这里也就为止了。动力系统就不要奢望了，只剩下头和胸的“后裔”没有任何可以移动的可能；通讯系统全毁，接收不到，也发送不了；定位系统全毁，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其他的，也不用查了，这种程度的损伤，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

    沈安歌艰难地脱下头盔和手套，揉了揉眼睛，发现手上是沾着眼泪的血迹，看来还是有伤，在头上，怪不得会觉得这么头晕目眩。

    头靠在驾驶位上，他觉得舒服了一点，但只有几秒，他突然撑起身子往后排看去。

    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后面的童可妍！

    只见童可妍还昏倒在座位上，头盔的面罩已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藏在里面的脸上隐约也有一些血痕。

    如果不是空气系统保住了，也许现在看见的只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沈安歌这么想着，松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没有了固定的身体立刻因为失重飘了起来。

    这一飘，让原本有些缓解的头昏再次加重了，他感觉一阵恶心，但没时间考虑太多，用力抓住椅背朝童可妍靠了过去。

    摘下对方的头盔，先试探一下鼻息，还活着。再看了一眼头上已经干涸的伤口，还好，伤口不大也不深，脸上的血只是因为破皮而流出来的。

    沈安歌不敢去碰童可妍的身体，如果有骨折或者其他看不见的伤，轻易移动很可能给她带去二次伤害。

    “副舰长。”他轻轻拍了拍童可妍双眼紧闭的脸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他又加大力气拍了好几次，边拍叫声也越来越大，好不容易，童可妍眉头紧紧皱到一起，嘴里也发出了轻轻的呻吟声。

    “副舰长，先别动。”沈安歌双手按住童可妍的肩膀。

    “出……什么事了？这是哪……哪里？”童可妍声音有些轻微，但听起来好歹没有那种受了重伤的感觉。

    “还不知道，”沈安歌说，“我也刚醒过来，不过机体受损很严重。我先检查一下你的情况，如果痛就告诉我。”

    说罢，沈安歌从童可妍的脖子和肩膀开始轻轻捏握逐一检查。手臂、腰部、大腿、小腿，都没问题。

    接着，沈安歌的手悬在童可妍的胸口和腹部中间的位置犹豫起来，他扫了对方一眼，下定决心手正要按下，童可妍却先一步自己动了起来，但立刻表情就变得扭曲起来，嘴里也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沈安歌按住童可妍，不再犹豫将手按到腹部和周围。

    “不是那里，是胸口……”童可妍痛苦地说。

    闻言沈安歌朝她两边的肋骨试探，果然，一触到右边腋下的位置，童可妍立刻痛得叫出声来。

    “应该是肋骨断了。”沈安歌说，“你别动，我看看有什么可以用。”

    沈安歌翻开驾驶服的急救小包拿出一个小小的喷枪，在童可妍右胸喷了起来，很快，喷出的泡沫凝固成一个略带韧性的硬块，算是固定了受伤的地方。

    接着，沈安歌帮她小心解下安全带，拉着她漂浮起来的身体移动到前面放平的驾驶位上，让她保持平躺的姿势重新系上安全带。

    之后，他又拿出纱布蘸着消毒药水帮她擦洗额角的伤口。

    童可妍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胸口的痛楚让她没法自己作出任何动作，只能脸微微发热地任凭沈安歌帮助自己处理伤口。

    “嗯……我们到底出了什么事？”童可妍问道。

    沈安歌把染血的纱布放进收纳袋，然后往童可妍伤口上喷了一些医疗胶之后，才停下双手。他抓住驾驶台的边缘，不至于让自己乱飘在空中，然后按了几个按钮说道：“我按照舰桥发来的回避坐标撤离主炮的射击范围，但是从其他人的反应和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被击中了。”

    “被什么击中？曙光号的主炮？”童可妍抬起头瞪大眼睛，这个动作又引来前胸一阵剧痛。

    沈安歌查看了一下童可妍的姿势，确认没有问题后才点点头：“我很肯定是按照回避坐标移动的，但是好像反而是进入了主炮的射击范围。”

    “不可能，”童可妍笑了起来，“如果被主炮击中，我们不可能还活着。”

    沈安歌顿了顿说：“我发现不对就放弃了坐标的指示，通过目视系统朝僚机的方向作了机动躲避，可能运气好吧，现在整个机体只剩下驾驶舱和部份头部，其它都没了。”

    童可妍听完想了想，苦笑着说：“如果我们被主炮攻击了，就算你采取了紧急回避，就算只是被主炮刮到一点点，这个冲击力也能让我们瞬间被冲到非常远的地方。然后，‘后羿’的隐形涂装UUMA找不到，只能靠曙光号，但是现在机体只剩这么一点，舰载监测系统根本就探测不到……”

    沈安歌没有说话，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童可妍扭头看着他的侧脸，丝毫看不出那张带血的脸上有任何担心或者害怕，忍不住问道：“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沈安歌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在想我之所以会被主炮击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收到的坐标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但是我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童可妍沉默了一会，突然眼神变得惊恐起来。

    而在距离两人相当远的星域，芮妮·周紧急叫停了演练，她克制住内心不断涌现出的亲眼看见曙光号主炮射向原本属于自己的“后羿”专用机那一瞬的场景，双手快速在指挥系统上操作着。

    她不相信沈安歌这种程度的王牌会出现弄错舰炮射击回避坐标这种最最基础的操作失误，反倒是童可妍在家里说詹姆斯·雷德已经知道了她和刘宇辉曾经站在一边一起策划军事政变行动的真相这件事情上来。

    越是细想，芮妮·周心里升起的恐惧就越加强烈。现在这样的结局，除了是詹姆斯·雷德想要抹杀掉童可妍的存在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另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