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气温很高，浴室还是隐隐约约升腾起热乎乎的蒸汽。

    徐颖萱泡在浴缸里，汗水顺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缓缓流到脖子上，最后汇入浴缸里。

    不论一年中的什么季节，热水澡一直是她的心头好。特别是工作太过于疲累或者是那些偶尔喝多了酒的日子，洗澡水的温度更是要比平常热上一些。

    今天的情况属于后者。

    在刘宇辉带着她在舞池里跳第二支舞的时候，其实她已经开始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了，一半是因为旋转的舞步，另一半则是因为那瓶被两人喝空的红酒。

    酒精随着被浴室的潮热所抽离的汗水慢慢离开她的身体，眼神的迷离减轻了不少，脑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模糊了。接着，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和刘宇辉的那些话语在她眼前和耳边再度清晰起来。

    一边回忆，她离开浴缸擦干身体，当浴袍遮住身体曲线的时候，眉毛却紧紧锁在了一起。

    想了又想，她拿起个人通讯还是拨通了童可妍的号码。

    “徐主任？呃，请问有什么事吗？”看见对方裹着浴袍的样子，童可妍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徐颖萱坐到沙发上，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今天喝了不少酒，但是脑子绝对是清醒的，就算现在要我把指挥型‘后裔’的图纸画出来也不成问题。和你通话是因为某些完全的私人原因，所以请你不要见怪。”

    童可妍愣了愣，点点头说：“好。”

    徐颖萱没有停顿直接说道：“今天晚上舰长约我见了一面。一切都很正常，吃饭、喝酒、跳舞、聊天，也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把艾弗的研究室交给我，这点我没有意见。但是，以前你们为了不伤害民众而要求我大幅度改装‘夜叉’的电磁步枪，现在为什么突然又要研究UUMA的对人武器？以前喝一杯马提尼一杯红酒就会有醉意的舰长，什么时候酒量突然变好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吸烟了的？这段时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对方连珠炮一般的发问，童可妍沉默着。

    关于酒量这一点，她当然明白过去那些伪装是刘宇辉故意为之，显然徐颖萱对酒量的判断是完全错误的。但是，这是今天一天时间里有第二个人提到了关于刘宇辉抽烟的变化问题。还有，UUMA的对人武器，这又是什么情况？

    面对童可妍的沉默，徐颖萱叹了口气：“我知道，现在你们的位置和之前不同了，也许站在为曙光号未来着想的位置上，有些东西不能告诉我。但是，我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他的变化这么大？明明坐在我面前拉着我跳舞和我谈笑风生的就是他，可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就连……”

    徐颖萱打断了自己，她没法就这样对童可妍说出自己就连刘宇辉身上那种让她安心的味道也闻不到了这样私密的话。

    这一晚，无论是多么靠近刘宇辉，无论多么努力嗅探，那种自己为之倾倒的气味就像被风散了一般荡然无存。曾经看着自己的那种明亮和沉静的目光，也换成了一种带着一种压迫感的探视，似乎想穿透自己的内心。

    就连一起跳舞的时候，过去他那优雅的舞步也显得不同，虽然同样熟练，却轻飘飘地让她失去了倚靠的支点，几次旋转自己都有一种随时会跌倒的错觉。

    是他啊，为什么感觉又不是他？每每这样的感觉迫使她不自觉地多注视几眼的时候，对方过去那种稳稳接住再带着不舍迅速看向一边的眼神，也变成毫不躲闪地对视，似乎是想看穿她的眼神到底想传递什么信息。

    当然，这些没法就这样直白地对童可妍诉说，同为女人，徐颖萱自然明白，如果调换位置的话，自己一定会说所有这些是因为女人特有的敏感而造成的错觉而已。

    一股脑说了刚才那些话，徐颖萱感觉心里似乎平静了一些，她看着似乎也若有所思的童可妍，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继续自己发起的话题。

    “徐主任，”童可妍强迫自己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沉默，她努力往脸上挂上一个微笑说，“我和舰长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一起工作了，他现在作为曙光号的最高管理者，想来应该有很多事情需要顾忌，也可能会有很多东西身不由己。我觉得今天你应该是累了，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徐颖萱没有说话，只是反复用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额头。她努力想分辨童可妍到底是在敷衍自己，还是压根就不想谈及有关刘宇辉的话题，毕竟，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成为舰长这个事实从本身上就会让刘宇辉在别人心里不自觉地产生疏离感。

    “关于对人武器的问题，既然舰长明确提出了要求，那我想天海重机需要尽快给出明确的结果。既然从你这里得知了这个新的消息，那我也会持续关注情况的进展，希望徐主任多多配合。”童可妍说完停顿了一下，一直注视着通讯里的徐颖萱，——她想确认眼前这个女人是否接收到了自己的暗示，此刻，她无比希望对方能够接收到。

    徐颖萱没有太多的反应，点点头说道：“我们会尽力。今天抱歉了，我有些失态……”

    童可妍笑着摇摇头说：“你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希望我们私底下的时候不要太过于拘谨吗？如果今天是一个开头，我倒是很希望以后和你的相处会多一些工作之外的东西。”

    说完，童可妍再一次看着对方，几秒后才说了句“晚安”然后挂断了通讯。

    两次暗示，徐颖萱，你到底明白了没有？童可妍心里有些紧张，期盼和失望同时混杂在一起充斥着她的内心。

    下午芮妮·周的提醒让童可妍思考了整整几个小时，虽然内心一万个不情愿，但她还是提醒自己，必须抽离掉和刘宇辉私下的情感，正确去面对就连自己也在起疑的那些不寻常的东西。

    而徐颖萱的意外通讯，那些情绪混乱不加修饰的感受，特别是要求对人武器研发的安排，这些都让童可妍开始坚定决心去好好调查刘宇辉在不为人知的时间和地点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不止一个人觉得他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以，童可妍需要盟友，芮妮·周自然不必说，但是能够从不同角度一起探明真相的人越多越好，——心里对刘宇辉透着情愫的徐颖萱当然是绝佳的同僚。

    若是换成自己，如果自己爱的人发生了巨大变化，可能自己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搞清楚背后发生的一切。从这个逻辑上讲，徐颖萱也一定会同样如此。

    想到这里，童可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怕。这种明显是在操控人心的思维方式，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如果这是身负曙光号守护重任以后不自觉萌发或者觉醒的潜意识能力，那，刘宇辉现在给别人的感觉是不是也属于某种意义上的正常呢……

    正在出神，私人通讯收到了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是来自徐颖萱的留言：“可妍，今晚我太失礼了……想明天晚上请你喝茶，当面道歉，希望不要拒绝。”

    童可妍暗自一喜，看来，徐颖萱的醉意并没有拉低她的智力。

    而这个时候的弗兰克林航空航天制造公司总部，占据最高层整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大卫·弗兰克林正嚼着口香糖暴跳如雷，身边站着的珍妮特·奥尔森则微微低头默默听着自己老板暴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UUMA是全人类对付星蝗最厉害的武器，没有之一！我们的机体枪口应该对准星蝗，而不是用来对付人类自己！什么狗屁对人武装系统，告诉那头坐在舰长位置上的新蠢驴，没门！想都别想！”

    骂到最后一句，嘴里的口香糖差点因为激动而被吞进肚子里，这让大卫·弗兰克林猛烈地咳嗽了好一阵。

    珍妮特·奥尔森不紧不慢地取来咖啡递了过去，似乎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我不认为直接拒绝是明智的决定。”推了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珍妮特·奥尔森轻声说道，“在‘魔盒’上我们已经落后了，如果硬碰硬，未来我们会越来越被动，最后被彻底边缘化。”

    “去他的‘魔盒’，我不在乎！”似乎等不及完全咽下的咖啡随着大卫·弗兰克林的话喷在空气里，有几滴飘落到珍妮特·奥尔森如雕塑般完美的脸上。

    珍妮特·奥尔森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老板，大卫·弗兰克林的表情则有些尴尬，伸手轻轻擦掉那些咖啡的痕迹然后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用力深呼吸了一下说道：“好吧好吧，珍，你来处理，我知道你向来都有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卫，你应该把心放在新机体的研究上，”珍妮特·奥尔森轻轻握住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说，“现在服役的机型里，‘忠诚护卫者’只有不到50架，‘厄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需要有新的产品来扭转这种情况，你是我们的希望，我相信你可以。”

    大卫·弗兰克林默默地点点头，轻拍了对方几下，然后边扭动舒展着脖子边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走到一半回过头说：“不管你怎么干，只有一点，对人武装系统我的公司绝对不碰！”

    珍妮特·奥尔森微微一笑：“放心吧，我知道那是你的原则，也是你父亲的原则。关于这个，我们永远不会打破。”

    大卫·弗兰克林满意地点点头，呼出一张新型UUMA的设计图仔细看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道：“一周之后的原型机实弹测试，安排好了吗？”

    “暂时没有问题，”珍妮特·奥尔森说道，“只是，还需要被你看上的那位童可妍上校的签字，这可能会有一点难度。”

    大卫·弗兰克林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说道：“我想我有办法可以搞定她。”

    珍妮特·奥尔森笑着摇摇头：“不，大卫，你没有，但是我有。你得暂时放一放心里那些种马一样的想法，一切交给我来办。”

    大卫·弗兰克林皱着眉头，随即双眼放光嘴巴张成一个圆形大声说道：“噢，不，珍，难道你……”

    珍妮特·奥尔森头一歪，用手中的笔指着大卫·弗兰克林说：“大卫，闭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看着珍妮特·奥尔森裹在超短包裙里有着紧致线条的臀部，大卫·弗兰克林暗自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着某种遗憾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