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后，童可妍关掉引擎从车上下来，夜晚的微风努力带着清爽的感觉吹过她的脸庞，生态区独有的负氧离子让空气中飘荡着一丝干净的甜意。

    但她没有时间去感受这些，不远处4架“夜叉”站立在一处相对隔绝的空地上，正等待着她发出命令。

    看了看表，童可妍往树林中约定好的小路看去，正好隐隐约约看见一束灯光缓缓靠近。她整了整军装，迈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不多时，一辆带有天海重机标识的卡车停了下来，从副驾驶室跳下来一名女性，外面穿着风衣，里面穿着齐膝的包裙和白色衬衣，胸前还挂着工作牌。

    “抱歉童中校，来晚了几分钟。”天海重机特殊技术应用中心主任徐颖萱抚了一下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边走边朝童可妍伸出手。

    握手致意后童可妍看向卡车的货箱说：“这就是刘部长说的东西？”

    徐颖萱点点头：“对，接到刘部长的安排我们马上就开始着手工作了，时间紧张，现在这些还只是样品。如果这边没问题，厂里进行几个小细节的完善马上就可以批量生产。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八点可以大概赶出700个成品。”说完，徐颖萱朝卡车驾驶室作了个手势，卡车货箱随即慢慢打开。

    童可妍打开通讯命令道：“第12‘夜叉’小队，准备。”

    4架“夜叉”走到货箱旁，分别俯身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四支特制的步枪。外形跟标准的电磁步枪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枪口的口径要小很多，只有标准电磁步枪的四分之一大小。而这个小口径的枪口则隐藏在正常枪口的口径内部，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差别。

    “提醒一句各位，”看到“夜叉”都从货箱拿出了武器，童可妍补充说道，“听见枪声以后，最近的警备队到达现场的时间只需要4分钟，这个时间内必须完成射击体验、着弹体积测量、着弹伤害评估和秘密撤离全部步骤。我知道你们平时的风格，请集中精神完成试验，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是！”通讯里齐声回复到。

    见徐颖萱已经安排货运卡车先行离开，童可妍带着她站到位于安全区域的自己的车旁，然后命令道：“沈安歌少尉，武器试射开始，现场由你指挥。”

    “是。”沈安歌将4架“夜叉”两两分开，面对面站定，“A组是队长和三郎，B组是艾莉丝和我。分两轮试射，A组先开火，完成着弹体积和伤害评估后两组拉近10米距离，由B组开火，再次进行评估。完成后迅速撤离返回机库。各机清楚？”

    “明白。”其他3人回答道。

    沈安歌看见身边的艾莉丝和自己一样一只脚后腿作好防冲击的姿势后，说了一声：“A组，3，2，1，开火。”

    “轰”的一声巨响，秦枫和桥本三郎同时扣动扳机，试验步枪枪口喷出光亮的同时，两发实验子弹准确命中在沈安歌和艾莉丝胸口。

    “射击反应，驾驶舱反馈正常。”秦枫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

    “后坐力正常，着弹时间正常。”桥本三郎接着说。

    沈安歌迅速查看系统说道：“着弹体积半径1.21米，试验子弹在接触机体前提前爆炸。以人体作为模拟目标，冲击波伤害将造成轻度昏厥，短暂导致视觉和听觉障碍，丧失行动力，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艾莉丝？”

    “以曙光号建造材料和内部设施主要建造材料作为模拟目标，冲击波对上述材料产生撞击力，容易造成材料断裂。”艾莉丝补充道。

    “两组距离拉近10米，”沈安歌边操纵机体前进边说道，“第二轮试射B组准备，3，2，1，开火。……射击体验正常。”

    “正常，”艾莉丝接着说，“一切反馈和标准电磁步枪一致。”

    没等艾莉丝说完，秦枫的声音就岔了进来：“距离拉近后，试验子弹弹头提前发生反作用推力，没有受到距离影响，一样是在接触机体前提前就爆炸了。我去！这玩意厉害啊，还带智能功能……”

    “队长，现在没时间说笑！”沈安歌阻止秦枫道。

    “是是是，三郎，快报告，别浪费时间！”秦枫没好气地说。

    “呃，”桥本三郎似乎在等系统的结果反馈，顿了顿说道：“以人体和主要建造材料分别作为目标，反馈结果和沈桑他们刚才完全一样，没有变化。”

    沈安歌呼出一口气，“童中校，武器试射完毕，结果已汇总发至你的通讯终端。小队请求撤离，请批准。”

    “批准撤离。伊万·切里舍夫少校会在机库接应你们，按他要求隐秘处理试射武器。”童可妍看了一眼时间，招呼徐颖萱上车，随即启动了引擎。

    沈安歌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小队离开。童可妍则调转车头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路上，童可妍接通了刘宇辉的通讯汇报了武器试射的结果，徐颖萱则同步安排了天海重机那边的生产任务。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一会，童可妍降低车速开口问道：“徐主任，不能伤人却能破坏环境，这是什么原理？”

    徐颖萱微微一笑：“韧性。任何物体都有韧性，而韧性和硬度一般来说成反比，韧性越大受到直接冲击的伤害就越小，硬度越高受到冲击造成的破坏就越高。我们改变了试验子弹的冲击波形，让这种波形受反馈力的不同可以产生变化，如果打在人体上，利用人体组织的韧性波形的冲击力会急速降低，但是如果打在坚硬的材料上，波形的冲击力反而会增大。”

    “原来是这样。”童可妍点了点头。

    “刘部长这次还真的是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呢，”徐颖萱笑着说，“要求和‘夜叉’的标准电磁步枪外形完全一样，要求开枪时的枪口喷射状况和驾驶舱的反馈体感完全一样，还要求打出去的子弹要和常规电磁步枪装配常规非杀伤性弹药达到的效果完全一样，但是绝对不能对人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心想，哇喔，刘部长这是比雷德舰长平常提出的那些要求还要难啊。”

    童可妍没有说话，眼神变得警惕了几分。

    徐颖萱看了她一眼，笑道：“没关系，我知道这个要求属于刘部长和你的秘密，你不用紧张。”

    童可妍扫了徐颖萱一眼，继续开着车。

    “刘部长直接对我说了为什么他要这种新武器。”徐颖萱接着说道，“从我自己来说，这次全舰开展的管制法令的确有些过份，至少我心里没法接受。和刘部长接触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我很感谢他能信任我，虽然我很清楚这是建立在他对我个人的认识和判断的基础上。人家说，慧眼识珠，至少我这颗珠子在他眼里还是发亮的。”

    说完，徐颖萱手肘倚着车窗，手指插进头发里，带着微笑看着车窗外。

    童可妍转动方向盘，车子正好经过商业区，几架“夜叉”在灯光中的高大剪影映在车窗上。她看了几眼，然后问道：“你做这些不会有危险？”

    徐颖萱摇摇头说：“我在厂里有一定的权限，这些事情不需要经过上面的批准。而且，现在总裁每天都忙着和雷德舰长一起研究新课题，他也不会在乎这些小事。再说，等这件事情结束，这批武器可以随时返厂，只需要更换几个零件就和标准的电磁步枪没有任何差别。”

    童可妍再次点点头。无言中，她把车停在了徐颖萱的公寓楼下。

    徐颖萱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锁上转身看着童可妍说：“刘部长说你很谨慎，我觉得他形容得不对，你应该是很警觉。不过他能有你这样的助手，我觉得挺好的，至少以后他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还有你可以帮忙。还有，我是个直接的人，我也喜欢直接。以后别叫我什么主任，我比你大一些，叫声姐吧，听着不那么生分。”

    这突然的话语让童可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笑笑表示回应。

    徐颖萱开门下车，然后俯身轻声说道：“明天上午八点半，我会安排车把东西送到你那。”

    童可妍点点头说：“好的徐主任，我会自己去接。”

    听到这个称呼，徐颖萱笑着摇摇头，转身朝公寓大门走去。

    第二天上午10点，警备队不出意外地没有完成管制法令的施行工作，要求UUMA部队介入的命令传到了舰桥。

    而芮妮·周在命令到达的半小时前，顶着黑眼圈将各小队队长心智检测的结果发给了童可妍。

    “你可得给我放个假，”芮妮·周打着呵欠对童可妍说，“这一晚上折腾还不算，关键是现在我几乎每隔十几秒就会收到这些小队长们发来的信息。喏，你看，又是一条。”说着，芮妮抬起腕表按了一下，一条消息浮在童可妍眼前。

    芮妮一手搭着童可妍的肩膀一边毫无感情地念着信息的内容：“尊敬的芮妮·周中校，能参加曙光号特种作战部队的选拔让我倍感荣幸，如能有幸加入您的队伍，我将全力以赴、不辱使命。吧啦吧啦吧啦……诶，我说亲爱的童可妍中校，你就不能想一个好点的借口嘛，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每天不得被这种信息给烦死啊！”

    童可妍笑着说道：“谁让现在的曙光号上没几个人能让我真正信任呢。反正平时追你的人那么多，你不是早就习惯了每天接到各种各样的信息了吗，再多点也没关系，说不定还真有那么一两个技术各方面靠谱的，长得也不错的……”

    芮妮眼睛一亮伸手朝着童可妍的腋下袭去：“你还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这时通道里传来脚步声，芮妮立刻收敛了打闹站直身体朝童可妍敬礼道：“是，中校！一定全力完成任务！”

    两名走来的年轻军官看到童可妍和芮妮立刻立正敬礼，离开前一名军官还偷偷瞄了一眼芮妮。

    童可妍笑着朝芮妮指了指军官的背影，露出一个坏笑。芮妮则又往童可妍腰上捏了一把，作了个鬼脸转身离开。

    得益于芮妮一夜的辛苦，童可妍赶在命令到达舰桥前就完成了出击编队的安排，而徐颖萱送来的特制武器也早已在伊万·切里舍夫的安排下，全部秘密替换掉标准的电磁步枪而挂在每一架出击的“夜叉”肩上。

    当各个编队到达曙光号内部主要的冲突地点时，雷德已经通过全舰主要媒体发布了讲话，并将所有抵制禁令的行为称之为“暴动”，而参与到其中的平民则被定义为“暴民”。

    然而，他的发言却激起民众更加激烈的反抗。雷德毅然决然地在府邸签署了武装镇压的命令。

    一场声势浩大的全舰治安镇压行动随即展开。而当全副武装的警备队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一举结束这场持续了将近两天的全舰暴动时，仅仅两个小时，在童可妍和各出击小队的之间“默契”的配合下，那张同步于雷德和刘宇辉眼前的曙光号分层平面图上就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黄色或是红色的闪烁光点。

    虽然部份自由媒体对曙光号管理层出动UUMA对普通民众进行武装镇压的行为表达了愤慨，虽然大量民众在接受这些媒体采访时表示不再信任曙光号的军队，并在镜头前大喊“枪口朝外”“欺压平民是无能鼠辈”等等口号，但是，在童可妍看来，这些充满怒气的口号反而加深了自己内心的喜悦。

    至少，这些平民还活着，至少，他们还能保有有限的正常的生活，而不至于被真正的枪弹射穿，倒在某条街不被人发现的角落。

    詹姆斯·雷德亲自向舰桥发来即时通讯，对每一名参加行动的官兵都给予了赞许。期间，特别表彰了军事防卫部部长刘宇辉，称其在这次关乎曙光号长治久安的行动中“展现了卓越的气魄和果敢的决断”，并从少将军衔晋升为中将军衔。

    同时，雷德还对童可妍“作为全舰攻防核心力量长官所具备的优秀指挥素养和战斗精神”进行了表彰，虽然鉴于才接受过军衔晋升不便在短期内再次升阶，但仍然特别给予军事防卫部参谋长的头衔，希望她在“未来更加艰巨的各项维护曙光号和平和抗击外侵的战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紧接着，短短一个小时之后，雷德再次发布行政令，将本应于10天后举行的怡悦大使特别演出提前至5天后，届时，在演出期间，全舰将暂时取消娱乐类行为和消费的禁令，全舰军民将“为曙光号的光辉前程普天同庆共享欢愉”。

    随后不久，再次被关紧闭的第12“夜叉”小队接到了关于之前违抗命令的最终处罚：全队将在怡悦大使特别演出期间，驾驶“夜叉”担任唯一的特别护卫任务，以示警告。同时，令狐轩少校不再担任小队长，全队暂以4机编队执行任务，直至补充新进成员。而小队将由舰桥直接指挥，暂不委任新的小队长。

    回到自己住处想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的沈安歌，却收到了伊芙·安吉尔派专人送来的特别演出门票。

    门票装在一个粉色带有蝴蝶结的信封里，除了标注有VIP坐席号码的门票之外，还有一张手写的落款是“E.A.”的手写信笺。

    伴随着淡淡的白玫瑰香味，信笺上的字映入沈安歌的眼帘：

    “敏锐度极高又很厉害的沈安歌少尉：恭迎您莅临我的特别演出，定将不胜荣幸。那首没有单独唱给您听的歌，会在演出中特别为您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