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风波起
程昇本不欲责罚她,听得姚谕为自己辩驳,自然也不会再追究。
“这不过是小事。”
程昇摆摆手,并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御史台的人也不敢再忤逆圣上,只好退了回去。
“上阳关一战,你们西北军一举将来犯的三万东离族击溃,眼见塞外冬日将近,想来他们也不会再有余力进犯我大周边境了。”
“军报上说你独领三百人破东离王军,俘虏东离王子卢尔丹,可有此事?”
话虽如此,程昇自己也觉得姚冕军报中有夸大的成分,他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略有些清瘦的少女能领兵撕碎王军防御活捉卢尔丹。
“有圣上圣恩庇佑,又有父兄从旁牵制敌军,才使得微臣有机会侥幸活捉卢尔丹。”
姚谕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听的程昇更加高兴。
“爱卿作为弱质女流,自小随父兄北上卫国,从士兵到昭武校尉,参与大小战役近百场,亲手斩杀数千来犯之敌,今又生擒卢尔丹,迫使东离退兵玉涡城。朕原本想封你为乡君,可细数一番你的经历,觉得这个赏赐更适合你。”
只见程昇稍微朝旁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手捧银盘上前。他边上的李公公立刻将银盘上的金黄色的诏书躬身取下,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帝王,才缓缓打开手中诏书。
“皇帝制曰:昭武校尉姚谕,人品端方,功绩彪威,务使边疆外族知我大国威武,今封尔为宣威将军,食禄八百石。今后果能立功,至再至三,不吝赐爵,今布告百官咸使闻之。承永十六年八月初七。”
话音刚落,底下早已一片色变的群臣迅疾上前。
“圣上三思,姚大人虽有功绩,可如此赏赐实在不妥,望陛下三思。”
“臣附议,陛下换些别的赏赐吧。”
“陛下,恕臣直言,昭武校尉虽有功绩,可其中不乏是其父兄有意为之,实在难当宣威将军一职。”
“陛下,大周朝从未有女子为官封将的先例,还请陛下三思。”
…………
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并没有让程昇的脸色有丝毫改变,他像是早就预知了这一切,一言不发地看着极力反对的这些人。姚谕也只是垂手敛眉立在一边,好像他们激烈反对的这件事与她毫无关系。
“大周虽未有女子拜官封将的先例,可细数大周之前,女子封将上阵杀敌之事已有可考。”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争论。”
程昇一拍板,底下确实有一瞬安静,然而群臣见无法扭转帝王的心意,只得将心思落在面前的姚谕身上。
“姚大人……”
率先冲到姚谕面前的官员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朝王座上的人行礼,众臣心中稍微舒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想着,这位昭武校尉还算识相,知道再这么多大臣反对的情况下硬碰硬是不行的。
“微臣姚谕,躬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底下波澜不惊的姚谕,程昇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群臣中一言不发的程虔也不免再此时仔细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又扫了一眼边上面红耳赤的几位大人,嘴角不自觉地轻扯了一下。
方才激烈反对的群臣呆头呆脑地手持芴板,一个个面上涨成猪肝色,着实有几分滑稽,本欲再奏,却又被姚谕打断了。
“陛下圣恩,微臣自通天寨剿匪有一物献给陛下。”
“通天寨”三个字一出,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群臣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程昇像是没看到底下人的小动作,兴致盎然的让人呈上来。
然后从殿外进来一个禁卫军,双手捧着一个暗红色带云雷纹的木盒,不只是程昇,除了程虔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外,群臣们也都对里面装了什么感到好奇,但这分好奇中有几分侥幸又有几分紧张及无人得知了。
禁卫军一言不发单膝跪在程昇面前,手中的木盒举过头顶,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想来接过,却被姚谕制止。
“公公且慢,此物腌臜,不宜近身。”
李公公被阻止,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耐,只抬手打开了木盒,见到里头的东西,脸上一副惊骇之色。
看着李公公的神色,姚谕微微挑眉。按理说只是盒中之物不至于让他如此失态,那么让他如此失态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里面的东西所牵扯到的人是他没想到的。
李公公只一瞬就冷静下来,移开挡住帝王视线的身子,又让禁军朝前膝行几步,好让坐在王座上的人更清楚的看到木盒里的东西。
李公公此时也不敢说话了,束手垂立一侧,程昇看着木盒里的东西,立刻起身,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沉。
“放肆。”
帝王带着怒气的一声大喝令百官心生畏惧,大殿中的人立即悉数躬身行礼,不敢直视帝王之怒。还不等群臣心中嘀咕,程昇的声音又响起了。
“银台副使何在。”
群臣中一位身着深绯色朝服的大臣急忙出列,姚谕见他脸色已是一片惨白,心下便有数了。
“银台副使,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禁军得令,起身手持木盒放在他面前,那位银台副使战战兢兢抬头看,只一眼就差点昏死过去,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木盒里整整齐齐三颗人头,已经被洗净了用生石灰给好好保存了,所以没什么异味,许是因为没经过多长时间,所以面容十分清晰。
有眼尖的官员看到了木盒里的东西,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看着木盒中间正对着他的人头,银台副使忍不住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姚谕,然后出声喊冤。
“陛下,臣冤枉。”
而姚谕却不怕事情闹大一般,慢悠悠地开口。
“这三人是通天寨的主事人,也是反抗最激烈的,所以臣将他们的人头一并带回来呈现陛下,望陛下宽心,通天寨匪贼已尽除,就算再有零星宵小,没有了主事人也终究难成气候。”
而后话头一转,对着银台副使道。
“这位大人何故喊冤?难道是通天寨匪背后还有旁的主使之人?甚至与大人您有关?”
“姚谕,你胡言乱语什么。”
银台副使又惊又惧,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姚谕的嘴捂住,又怕她再说出旁的话来火上浇油,只能连连俯下身辩驳。
“陛下明鉴,臣万不敢与通天寨有何牵连,臣的子侄也定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姚大人带领自己的亲信血洗通天寨,如今拿着几颗人头就说是通天寨的主使之人,实在难以服众,望陛下彻查。”
银台副使越说越激动,额头在地砖上磕得砰砰作响,像是借此展现他的无辜。
“陛下,王大人言之有理,不可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啊陛下。”
“陛下,无论如何王大人已牵连其中,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请陛下令其闭门思过。”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望陛下三思。”
…………
程昇冷眼看着底下心思各异的众人,沉声道:“此事干系深重,朕不得不详查。”
接着一震衣袖,反身回到龙椅上,又盯着姚谕道;“宣威将军,你可有话要说?”
“回禀圣上,臣自西北急行入京,一路行迹皆有据可查,所述之事是臣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绝无半句虚言。依众臣所述,此事牵连朝中大臣,还请陛下详查。”
姚谕顿了顿接着道:“而且通天寨也并非只有微臣与臣麾下的西北军。”
姚谕只点到为止,不再多说。果然话音一落,程昇的目光就落在了人群中的程虔身上。
“靖安侯,你来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