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中的守望？”

    “是这幅作品的名字吗？”

    身后声音响起，孙云佐诧异回头。

    就见除了陈明宝、韩秀莹外，小初香奈不知何时也来了，旁边还站着一名三十余岁年纪，中等身材的方脸男子。

    见到他回头，那方脸男子立即躬身低头，“孙云佐先生，初次见面，我是竹本扶。”

    “你好。”孙云佐微微点头，目光看向小初香奈。

    “竹本先生是我最得力的部下，接下来将会代我主持在中国的工作，包括与云佐君的合作协议。”小初香奈快速介绍了方脸男子的身份，尔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云佐君，这幅瓷板画就是你思考后的艺术风格吗？”

    “嗯，是我想要探索的方向。”孙云佐环视四人，“感觉怎么样？”

    “很震撼。”小初香奈说道。

    “让人惊叹。”竹本扶说道。

    “感情表现强烈，我喜欢。”陈明宝说道。

    “一般吧。”韩秀莹撇了撇嘴，“除了颜色冲击挺特别外，其它的也就那样。”

    但她说话时眼神游移，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此时言不由衷。

    “小莹你怎么这样说？”陈明宝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孙云佐接口了。

    “确实，这幅画毕竟只是我的一次尝试，细节方面只能说一般。”孙云佐点点头，转头审视着面前的彩绘瓷板画。

    “我没怎么学过油画，纵深感的空间结构处理的并不精细，中景木屋的比例有些失真……”

    “笔锋线条也没有将工笔的刻画与酣畅淋漓的写意完美结合，很多处线与面的过渡比较突兀，不自然……”

    “颜色冲击感还凑合，但明暗结构的色彩变化经不起推敲……”孙云佐微微摇头。

    也就是当下还没有进入互联网时代，各种艺术交流会、艺术展览在国内也几乎没有，陈明宝大师骨子里又是很纯粹的一位工艺大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美陶厂里工作，所以才会对他尝试糅合各种东西方艺术特点的风格感到新奇，从而忽视了其中的缺点和不足。

    “我觉得很好了啊。”小初香奈连道，“我不懂那么多专业知识，但我就是觉得云佐君这幅画很有力量，能传递来激情，燃起人对生命的希望……反正比起我们国内那些偏暗沉阴暗的艺术品，云佐君这样的画作我更喜欢。你觉得呢，竹本先生？”

    “社长说的对，看到孙云佐先生的作品，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竹本扶立即道。

    小初香奈满意一笑，对孙云佐笑着道，“看吧，我就说很好，云佐君不用妄自菲薄。”

    “不过……”竹本扶犹豫了下。

    “竹本先生尽管说。”孙云佐微笑道，“我现在是在探索艺术风格，赞美欣赏固然重要，可批评和质疑对我同样重要。”

    “失礼了。”竹本扶微微躬身，“我想问一下，云佐君画这幅《麦田中的守望》用了多久？”

    “两个小时？”孙云佐看了看手表，“不到两个半小时。”

    他绘画时，除了近景的向日葵和中景的木屋小楼，远景的麦田用了大量水墨写意手法，因此虽然色彩几乎充斥了整块瓷板，但耗时并不算久。

    更多时间，其实是消耗在等颜料风干上了。

    “恕我直言，从艺术品的营销来看，云佐君的这幅作品，创作难度的含金量不高。”竹本扶说道，“相比艺术品市场上的主流油画，如果让藏家得知，云佐君只用了不到两个半小时就完成了作品，那这收藏价值肯定不会高。”

    “收藏价值要看艺术成就的高低，怎么能用创作的时间来衡量？”陈明宝眉头紧皱，对这日本人的言论大为不满。

    “您说的对。”竹本扶点头，“但艺术成就的高低，更多是看艺术家的身后评价，很多大艺术家，生前作品不被看好，死后却价值千倍万倍的飙增……而且作为市场上的投资品种，买家在选择投资时，尤其是对年轻艺术家，除了艺术风格和想要表达的艺术思想外，考虑价格高低的因素，往往就是看这艺术家创作一幅作品时投入的精力和时间。”

    “嗯，你是从日后的营销层面来看。”孙云佐微微点头。

    虽然跟他探索的艺术风格没有任何关系，但竹本扶的观点，也算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毕竟，普罗大众评价一个艺术家是否成功，看的不就是这艺术家的作品能卖到什么价格嘛。

    而国画，尤其是一些现代艺术家的山水写意画，在价格上卖不过油画，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创作太简单，几分钟就画完，给人一种草草绘就的感觉。

    他记得后世看过一篇小报文章，讲的是书画代表团出国访问，画家们在异国他乡现场表演，结果外国人看后觉得国画创作太简单，有的藏家甚至认为自己花高价吃进的国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从而直接让国画在收藏品市场上的交易价格大幅缩水。

    只剩有古董属性的古画价格还算坚挺。

    反而是中国艺术家们的油画作品，一直被各路藏家和资本追捧，售价过千万的屡见不鲜。

    而且瓷板画现在还属于小类中的小类，不运作的话，根本没多少人关注。而即便运作成功了，就像手工内画壶在后世近乎凋零灭绝一样，瓷板画也很容易被大批量的机器产品冲击……

    好在如今是80年代末，还有时间和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诸多念头在孙云佐心中快速闪过。

    “谢谢竹本先生的提醒。”孙云佐冲竹本扶笑了一下，“我认为，艺术品的宣传和营销，就像是讲故事。讲得好了，就像是树上掉落的苹果，让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这样，从此被全世界知晓。或者是梵高画出《向日葵》的故事，从此让世界记住了梵高短暂而又悲情的一生，《向日葵》这幅作品也几乎成了梵高的化身……”

    “所以，你所担心的问题，只是如何讲好一个故事的问题。”

    “至于怎样讲好……”孙云佐看向小初香奈，“我想这应该是香奈小姐需要考虑的事。”

    这番讲故事的言论，其实在和小初香奈的第一次聊天时，他就已经说过了。

    只是那时他们谈论的是对品牌产品的营销。

    不过他相信，小初香奈会明白他的意思。

    否则光凭一个理想，就愿意做他的艺术投资人？小初香奈还没那么不切实际。

    果然。

    小初香奈冲他展颜一笑，“云佐君放心，见了你今天的这幅画作，我更有信心讲好这个东方艺术小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