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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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沙丘都是一粒一粒堆起来的

    秋风扫落叶,冷暖应自知。

    闲言炼金心,进退需自量。

    也是节衣缩食的缘故,苟剩积蓄的欲念和燥热在夜夜的煎熬里还能受控。

    但快到冬天了。

    食物自然不可能自己长腿跑到嘴里,苟剩总有要离开窑洞几步的时候,好在喊话还有人听,村民也大多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正如狗剩冻伤那时一样,卖粮食给他的有很多,价格也公道,王三水对邻居友好的积累起了作用。

    至于王三水媳妇的遭遇,大伙都不想惹那些欲念上脑的单身汉,实在爱莫能助,更何况苟剩也住在那里,这么久了,做了这么多事,都认定他们有一腿了。

    一个热血方刚的小伙子遇上滋润溢浆的美少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有什么事。再说,王三水也默认了似的,一直不赶狗剩离开,或许别人玩得更开呢,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乱管的好。

    当然也有替王三水不值的,回来的时候说不定都要抱儿子了,别人的种先出生可真是心塞。

    而且狗剩也真的是懒,水稻田不打理不说,收成了还不自己动手,分一半给别人家做报酬,结果现在倒好,还得来买粮食。

    “过冬了,粮食的价格可不便宜,狗剩你得想清楚。”一老汉和他婆娘一道在王三水家做客,和狗剩谈起粮食的价格。

    “这我当然知道,但冬还是要过的,老伯你一家匀不出这么多,我也还得另外再找几家买,到时候麻烦你去说说。”

    “这个好说,价格嘛,三铜钱一斤,你看怎样?”

    苟剩眉头微皱,这足足贵了一半,要知道那都是粗粮,有糠的,可不是精制的籼米粳米,“先前的价格也都没这么地。”

    “没办法呀,村里下了规矩,要卖米尽量卖给村管理会,说是王家筹备支援南湖驻军用的。”

    “这都是凡米。”

    “驻军那里也有很多凡人在干活的嘛。”

    这理由……

    苟剩眉头继续深皱,好半响没说话。

    老汉和他婆娘也就喝着茶,没打断,不过他婆娘时有视线望向内屋。

    “那就麻烦老伯你们了,三水他也时常说老伯你是良善人,这件事就拜托了,还请在和别家说的时候也定下这个价格。”雨娘的声音从内屋传来。

    她听着的呀。

    “哎呦,妹子你怎么了,声音有些不足气呀,要不婶婶看看?”老汉的婆娘见雨娘搭话,连忙说着,就要起身去内屋看看了。

    苟剩站起身一拦,猛地惊觉自己这动作在这时意味着什么。

    老汉的婆娘愣了愣,连忙笑起声,哈哈两句,“是我劳心了是我劳心了,我这照看我家那蠢驴的毛病又犯了。”

    “哎,我怎么说你好呢,对不起啊狗剩。”

    苟剩咽了咽口水,只得说道,“没事,雨娘染了风寒,不方便见人。”

    简直就是她男人在回话啊。

    老汉和他婆娘识相地没呆多久就离开。

    苟剩呆坐在桌子旁,良久才从刚刚一连串意识到的意味中回神,舔了舔嘴唇,有些空落。

    “无所谓的,狗剩你解释了别人还想得更多,只是这钱还够么?”雨娘的声音传来。

    苟剩听着听着,竟略带起苦涩,是啊,她当然不会理解,“没事,我找人换了些。”

    “怎么换的?”雨娘问起,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苟剩还剩什么,“用了那香炉,你的学业没问题吗?”

    “就给来人用了两次,够的。”

    “真的么?”

    苟剩刚想瞒过去却又回味起了刚刚的充实,不由得一顿,又看着内屋潮涌激涨。

    好多天没再这样了。

    沉默曼延在此间,良久,雨娘开口说话,“你要顾好自己,你……修为起来了,对我,对三水,还有,对你都好。”

    是呢,苟剩抿了抿嘴,“嗯,我知道的。”

    或许是听出了语气的不对,雨娘又补充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说,是说。”

    “我明白的,我会报答好王大哥的恩情,让他在村子里不再被王顾松打压,这样他就能继续守护好这个家,给你一个避风港。”

    雨娘沉默良久,只能低声地说出不是的,这样的话。

    只是从这一天开始,苟剩都没在内屋过夜。

    接收那些粮食时,那些村民的眼睛总爱乱晃,还有好心的大娘教导他怎么帮女人调理身体,尤其是孕期。

    苟剩只能无奈地摇头否认,总之笑容一定是常挂在脸上的。

    村民自然也识趣地表示也就说说,总之有很多要点要注意,不然孩子出生不够壮,有的是苦吃。

    苟剩自然只能说您想多了,哪有的事。

    如此种种。

    冬天开始了。

    折磨十分之痛苦,磨得耐性消散,余下的只是定论,无情的定论,确实够了,只剩最后的等待。

    所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定心很足,那状态很美妙,尤其是屋外的鬼鬼祟祟越来越少,从掀开的内屋帘子望去,可以看见雨娘安眠入睡的现在,苟剩修炼得很顺心。

    书已经看完,香炉还没用完,剩下的时间,他都在确定,不停地叩问自己,直至香炉和书籍消散。

    最后,他安定了,不再愧疚了,足够了。

    炼气境的修炼其实不需要功法,需要的是相应的知识量,赵范没有收而不教,该教的都在书里。

    余下的只需要苟剩和狗剩争出个胜负。

    最终是苟剩赢了,因为他在控制身体,路,按他的来。

    什么路?剑修路!

    不知道为什么对剑修那么地执着,只能是大概地,模糊地感知到确定这条路的时间段。

    是结束奥薇莉雅.恩得.卡兹菲尔王女殿下的实验后,那段浑浑噩噩的时间里有的感悟。

    这名字好长……

    恩得菲尔王女不喜欢外人称呼她一宁,这是在离开时她告诉他的事,看来那应该有特殊意味,但偏偏她是书塾里最引人瞩目的,都这么叫,只能咽下。

    秀菊似乎察觉了些,但还不够确定。

    到头来这份人脉落到他手里,苟剩也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归功于实验的成功,或者……和赵范类似,只是看对眼了而已。

    修炼开始。

    吐纳,不如说呼吸,调整好身心的状态,便每时每刻都在修炼,这是调解身体机能的问题,生命一书有解,剩下的就需要针对性的因人而异。

    灵力很好用,灵力第一步不是用在外面,而是里面,身体需要灵力的流转梳理吸收灵气的负担,也需要汲取灵力更快速的补充能量,同时也能提升细胞适应力。

    这是进化。

    所以炼气境不用急,要全,筑基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为金丹境金丹演法则夯实基础。

    修得金丹客,方为我辈人。金丹境才是修仙路的真正起点,绝不可含糊,所以从炼气开始就是为了给金丹境做铺垫。

    急了,会痛。

    炼气九层,以九为最,响应的是进制的含义。无论修者的炼气境有多不同,炼气就是为了身体与灵气灵力的适应性,趋向于百分百,适应力触及的量子层级越微观越好,然后进境,开始下一步操作。

    而筑基,是金丹此类身心合一,身体演化构造出的最佳运转灵力的结构的前奏。二者一体,前后呼应,所以筑基是清晰身体与灵气灵力作用的根源。

    至于元婴,则是灵魂驾驭灵力灵气最好的载体。

    这载体的强化进化是化神之上需要考虑的事,苟剩学习到的知识不够,书籍的内容不足,推断不出方式方法。

    可仅仅这些,便已经是无价之宝,若是天赋异禀,足可以修成于个人而言最适应的元婴。

    当然,要最适应还是要更强大,因人而异,若是想都要,得要有那个本事。

    苟剩知道自己的斤两,自然要找功法修炼,那都是前人苦苦积累的经验,奥妙无穷,有参照物不求,真以为自己天命注定么。

    又不是开挂的。

    炼气境还不需要,但是筑基境开始就越多越好。

    苟剩一笑,想这么多做什么,饭还吃不着呢,就想着袋子里的米了。

    炼气九层的划分其实很有趣,只要你真心觉得自己足够了,可以进境了,那就是第九层,别人怎么看,那都是别人的事。

    至于之后的修为定论,是需要仔细接触才可定论的,因为修炼的路线实在太多,导致低修为拥有高战力的事,时有发生,很容易模糊,譬如要是开挂的,凡人揍神仙,秒天秒地都行。

    嗯,得是这个世界开的挂哦。

    ……

    “天气开始冷了。”

    王三水望着呼出的水雾,不禁感慨,已经在真娘婴仙这里呆这么久了呢。

    “是啊,当初你带走雨娘时,也是这般时节。”

    在亭廊里,身姿婀娜曼妙,胸脯鼓胀,肤色白皙,脸容绝美勾魂的美妇人陪同他一并望向外面,亭廊围着的莲池已经没有游鱼了,都冬眠了吧。

    王三水略高她些许,她们一家四美都一米七左右,如果穿上鞋跟稍高的绣鞋,现在这画面在外人看来或许就不美了吧。

    也是,本来就不够美,有他这黝黑棕铜的粗汉在嘛,还是和雨娘待在一起的时候轻松自在。

    王三水思绪翻飞,离真娘婴仙撑着亭廊木栏的纤纤玉手不自觉地远了些。

    真娘看着他的动作,也不吭声,只是和他这么呆了半个时辰。

    很宁静。

    直到有不协调的脚步声响起,真娘皱了皱眉头后,收手端立。

    是王阿虎,自从他从村子回来,带来了那朵玉莲,三水就对他戒心大减。

    这不是好事。

    真娘心底思绪略过,她还是不喜欢这个高个壮汉,即便一直都没有证据证明他做了些什么,但她就是觉得他有做些什么。

    因为他出现的时机总是这么凑巧,总能把乐章扰乱。

    “真娘议事,我的功课已经完成,不知是否还有课程?”王阿虎走近,拱手低头地问道。

    “那便好,你修炼天赋不错,交给你的课程都完成得很好,也很快。”真娘打量起王阿虎,确定他这炼气境很扎实,按一般人的做法,该准备筑基了。

    “炼气九层了呀。”

    “惭愧,还有很多不及之处。”王阿虎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视线却盯着地上影子的举动揣摩。

    “没必要事事极限,适应性就是适应性,达到一定标准便可以准备进境,不然只会自误。傲慢,是原罪啊。”

    “谢议事点拨,然而机会难得,阿虎仍然想更进一步。”

    “那便顺着先前的细胞浸染法再来一遍。”真娘似是不耐烦起来,语气生冷地说道。

    “已经试过,已是无用。”

    “那便是足够了。”真娘不假思索地定论道。

    “可阿虎仍觉得有不足之处,就像三水兄弟,他服用了极品筑基灵药竟然还在炼气,此中细节还望议事准许属下与三水兄弟详谈。”

    地上的影子晃动,王三水往真娘那边望了过去。

    “他那是根基差,需要浸泡,细胞浸染法还得更慢才能全面。”真娘回答道。

    “原来如此,那便是书中记载有误了,说这玉莲服之必成筑基,修为未觉圆满者慎服,看来书中事也不尽可信。”

    真娘皱眉,看了王阿虎一眼,此刻的他仍然低头,“三水修炼一事有我秘法加持,自然压制着灵力的暴涨。”

    “可,灵气化灵力也是相当复杂的,极品灵药的灵气虽然极其容易转化,但对身体的负担必然存在,尤其是对根骨不佳者,那滋味可不好受,三水兄弟倒真能忍。”

    “怎么,灵药是当着你面配合其它灵药服下的,你觉得有假?”

    “怎么会,那属下就此告辞,回去仔细思索不足之处。”

    “那便下去吧。”

    这时候,王阿虎才抬起头来向王三水回以笑容,转身离开。

    真娘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不协调的杂音。

    果然,好好的散心就这么被打搅了。

    “岳母,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今日,很累。”王三水情绪不佳地躬身说道。

    也是,今天也劳累他了。

    真娘伸手扶起王三水,帮他整理了一下袖口,说道,“那便去吧,只是不要在王阿虎面前多言,多言必有失。”

    王三水点头,朝着王阿虎离去的方向走去。

    真娘不禁有些忧虑,虽然修炼的整体上不会被看出什么,但细节终究无法完美,玉莲那样的灵药她早就有所准备,问题不在这,而是三水迟迟不入筑基的事。

    因为她还不想他这么快走,且不说她这边,若是快速拉升三水的修为,对他日后的修炼必然不好,灵药确实可以大水漫灌达到长期打磨的同等效果,但这效果仅仅只是身体上的满溢,不是身心上的协调,尤其是在修真方向上面,这些都需要自主决断引导。

    修炼可有很多道路。

    特别是,三水现在的心思都不在修炼上,在雨娘那里。

    “雨娘有个好夫君呢。”真娘略微笑起,又有些落寞,“运道真好。”

    王阿虎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发泄不满,毕竟她只对三水专心教导。这样想来,需要花些心思针对性地给他加深作业了。

    真娘垫了垫脚跟,舒张懒腰,优美的身线动人心魄,“今天也确实是,嗯,折腾得够呛,劳累三水了呢。”

    秋风冬风尽说春风好。

    不久,在这间大院的客居里,王三水会见了拜访的王阿虎。

    虽然王三水不再如真娘提醒般警戒他,但也不会大意。

    一切平平无奇。

    王阿虎也不是来问修炼上的事的,他是来寒暄的。

    “三水兄弟,你我已经在此大半年,也不知村子里的大伙是否安好。”

    王三水沉默,他也在担心这个。

    “先前回去看望大伙,总有些担心,你也知道阿牛那桩事,现在闹得可不让人省心。”

    “怎么了?阿牛和他表哥的事不是处理好了么?”王三水问道。

    “怎么可能,那几个傻瓜差点闹出人命。”

    王三水停下喝水的动作,放下茶杯,这件事闹大了一定会影响到村里的舆论。

    “你也想到了,村里一大堆人笑话这事,传着传着,传到了王家这边来。”

    “怎么至于传到王家?”

    “哎呀,这事……”王阿虎摇摇头,喝下口茶,再看着王三水。

    王三水不明所以,按理王家是不会搭理村子的事的。

    “它影响到深修的王姓村管理者了。”王阿虎说道。

    王三水沉默,他也处理村里的事,总有些精明,“舆论怎么了?”

    “失仪失德失节失礼,可不就闹大了么。”

    王三水捧着的茶杯颤抖了一下,让他不得不放下,“何至于此,在底层,共妻是常见事,王家的老爷们又不是不知道。”

    “可这次过分了,六个男人抢一个女人,逼得我不得不回去教训他们。”

    不好,雨娘会出事。

    王三水猛地起身,然而看见王阿虎惊讶的模样,立即说道,“我去如厕一下。”

    “好。”

    没多久王三水回来,他当然得做戏做足,“阿虎兄弟久等了。”

    “没事没事。”

    “那么,村里还有什么大事吗?”王三水问道,语气间有些不自然。

    王阿虎停了停,摇头,“我知道你担心雨娘的病情,先前也告诉过你,狗剩说没事,他照顾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

    “可我看狗剩很不好的样子。”王阿虎话锋一转,说道。

    这让王三水沉默下来。

    “你没和他好好谈过?”王阿虎问道。

    “我,我以为这种事水到渠成,不用说的,我都做好准备了。”

    看着王三水握紧茶杯的样子,王阿虎忖度片刻,继续说道,“做了归做了,可你救过他呀,他心里那关怎么过,愧疚会一直存在的。再说,你也不是真和他共妻,回去之后,狗剩也该搬出去。”

    王三水又是沉默,许久说道,“他要是愿意留在我家,那就可以一直留着。”

    “一直留着?给他个住的地方?”

    “他毕竟没地方住。”

    得到这么个答案,王阿虎嘴唇微微拉起,不过也是,事有轻重缓急,如果王顾松不整事,王三水也不会出此下策。

    再说了,恩情之重,在狗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怕是和雨娘同房时都时刻折磨他。

    “你对狗剩的好,他心里记着的,那朵玉莲他说是留过宿发了财的人送的,我去问过。”

    王三水定住,愣愣地看向他,这样的话都意味着转折,那么。

    “不是,我套出的话是那钟清行送给卡在修真门槛,即将破关炼气的狗剩的。”

    咚的一声,王三水手里的茶杯松脱,砸在桌面上。

    王阿虎看过去,见王三水此刻正抚面苦痛。

    “是我对不住狗剩,是我对不住他,明明是我拜托他的,我该说得明白些的,只是,只是。”

    “我明白,我想狗剩也明白,哎,还是王顾松不做人事,整的村子里乌烟瘴气,那些被吩咐了去搞事的人几乎夜夜都要过去你家外面晃悠,后来村里别有用心的人也跟着看戏,尤其那几个地痞流氓,都不知道几次听墙角了。”

    王三水表现出来的痛苦愧疚更深起来,那样的纷扰,他当然理解,当年他便体会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雨娘的病情,他也如同惊弓之鸟,夜不能寐地守着,经常出去门外看有没有人窥探。

    这次,只怕已不是纷扰的地步了。

    他想立刻回去,他很担心雨娘,这种担心已经化成实质,时时拉扯他的内心,可他又怕坏事,打乱岳母的规划会出大事的,那时候雨娘再也没法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他能给雨娘的避风港也不再存在。

    嗯,狗剩送给王三水的玉莲还是有些分量的,起码能调动王三水的情绪,这样再抛出雨娘的处境就更能击垮王三水的防线。

    不过这只是试探下的棋子,稍微刺激一下真娘,看看能不能让她急躁罢了。

    就如同找到狗剩说的那些话,虽然主要是把那本数百年前出版的书籍交给他,以作劝勉,但那些无关话题,也有用意,是为了给雨娘听到,她也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只是没法轻易调动。

    帮你们互相了解,互相清楚对方的处境,自然是为了更进一步的加快局势演变,只要快到一定程度,那操盘手就没办法轻易调控。

    王阿虎回到自己的客居,继续修炼,观察了这么久,虽然没有证据,但真娘,王三水和雨娘三者之间的线由,在他心底自然有定论。

    门,确实在真娘这边,更准确点,是在真娘身上。

    “一切都将有个结果,最后会随我唱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