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时候，夏红去了洛杉矶，三个月的联系总算通过过去的电影成绩让她得到了新的拍戏机会，她要在三十六岁这一年独闯好莱坞！

    “窑姐我要做花魁，舞女我要做领队，当演员我就要做世界级的明星！”夏红走时，为自己着鼓劲儿，也为金玉慈加油，“阿玉，咱们这种人生来既然啥都没有，反而没束缚，想怎样就怎样吧！当今世上看不开的人太多了，有什么可谦逊低调的？想要什么就得先跟自己要，我想‘要强’一辈子就得‘强要’一辈子！”

    金玉慈欣赏夏红，盛南村总说自己是孟尝君，但他想过没有，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也是行当之首才能不立于君子之下。

    塞萨尔的实验室在盛家大力的投资下由当年的欧洲之冠一跃成为世界翘楚，没有比瓦尔森实验室更具有行业说服力的企业了，金玉慈看着每个季度都在节节攀升的财务表欣喜：“舒白，你说的没错，强者恒强，优秀的人总能有优秀的朋友，你这个同窗简直棒极了！你哪儿是上学去了，你是给自己找了个存钱罐啊！”

    蒋舒白没有回应，金玉慈转头看他，他已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冬季的旧金山并不算冷，但到了凉意来犯的时节对他来讲还是一场需要用力克服的难处，近来他的体力和精力明显不足了很多，稍稍劳累些就会以沉睡来反应。

    龙羽没说什么，本就是一次次从死神手里拽回来的人，许多事不言自明。

    “姐，人活着本就不止是靠机能，意志这个东西很玄妙，但是有用。肺心症再过十年也没人能确保具体的时间，但姐夫的意志力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极强的，总之信我不如信他。”

    “我一直信任他，他从没让我失望过。”

    金玉慈默默躺在蒋舒白身边，她不知道未来什么样，但她知道现在的幸福是靠透支未来得来的，她不敢想没有蒋舒白的日子自己会怎么样，她也不愿意去想，现在她终于体会到碧君为什么小小年纪就把“过好每一天”当做终极的人生目标，在和蒋舒白长久与病魔搏斗的时候这小姑娘怕是早已看透世事，了解了生死吧。

    “我又睡着了？大好光阴又浪费了……”

    日落十分，蒋舒白醒了过来，吃了药平复了喘息，他才有说话的力气，他看着窗外的夕阳余晖，重逢后第一次和金玉慈谈起了生死。

    “每一天都像是倒计时的日子才让人倍感珍惜。”

    “什么倒计时？哪有人三十多岁就倒计时的？”

    “干嘛逃避？你不是这样的人。”蒋舒白微笑着说，就像再聊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就是能与你毫不避讳的说明白一切我们才充满默契不是吗？不用躲着。”

    “这个默契就别要了吧。”

    “蛮横。”蒋舒白宠溺的责备一句，接着道，“这是你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或许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也或许……连这种经历都没机会了，总得告诉你一声，万一那一天到了，别害怕。”

    “我怕什么？我何时怕过？”金玉慈赌气般，“我打过野猪，杀过豺狗，还杀过人！你信吗，鬼怕恶人，我就是那个恶人！”

    “哈哈哈……咳咳……”蒋舒白捂住胸口哭笑不得，“又傻又可爱。”

    金玉慈眼圈红了，他每次言不由衷责备她的时候都让人心疼。

    “还说不怕，都要吓哭了……对不起，我好像没有好好努力，我以为能扛过去的，前段时间明明一切都好，我以为至少一次……哪怕扛过去一次，起码刚刚重逢的喜悦不会这么快就消失。”

    “没消失，还在呢！能看着你我就很高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那一天来了，你别难过，就当我解脱了，你得为我高兴不是？”

    “你居然想到了解脱？”一阵恐慌袭来，金玉慈怕起来，蒋舒白已经有要放弃的苗头了！她冷冷的道，“你先别想着解脱，我这个人自私的很，我不为别人高兴，我只想自己高兴，你知道的，都是你惯的！你做的孽你得受着，为了让我高兴你就忍忍吧，忍久一点。”

    “好。”

    口里说着好，但蒋舒白还是让金玉慈把抽屉里的文件夹都拿出来，一一给她解释着，一直说到深夜，才将最后一项交待完。

    “这些东西你明白了吗？哪些是你的，哪些是合伙人的，每种行业不同的分配法，和在国内不同。这里还有对未来回国的一些规划，希望能够如我们所愿，在计划内天时地利都能配合好。”

    “你说完了？”

    “完了。”

    金玉慈叹口气，收了所有的文件，接着从自己一直锁着的从国内带来的皮箱里抽出一摞东西，她举起来给蒋舒白看：“那该我了，你是对小情小爱过敏吗？为什么总要给我交待那些大事业？你过敏，我就给你脱敏！你少给我倒计时，少给我安排你那些遗产，啊不，财产！你放心，你真死了那些钱我肯定要，不用你教，那些外国账目我都学得会！可是现在，蒋舒白，我要的是你跟我一起花这些钱！我可太了解你了，你以为你等到了我就算信守承诺了？我告诉你，才短短不到一年，这不算等到！你不许磨灭一点点你生的意志，你要一直坚强的，更坚强的给我往白发苍苍的年纪活！”

    “这些是什么？”

    金玉慈手里掉落下三三两两的信笺，每一封都写着：挚爱舒白启。

    “是你必须更努力的理由！”

    蒋舒白捡起掉在身边的一封信，拆开，确是金玉慈的亲笔信，在那嫁入盛家后难熬的日子里，金玉慈写给蒋舒白却从不敢寄出去的信。

    舒白：

    我后悔了，原来缔造一个世界和你比起来微不足道。原来万千荣耀和你比起来一文不值。原来追求极致的身份权利和你比起来毫无价值。

    我后悔的是现在才发现，不是颠倒世界有趣，而是与你一起颠倒世界才有趣。后悔的是，我干嘛那么听你的话，以为走一条不同凡响的路我们才会开心。后悔的是，分明每个人说我有天大的幸运，我竟以为这天大的幸运是巅峰般的人生路，却没意识到其实真正的幸运是我遇到了你。

    舒白，我想你了，看到月光就想起天津码头的酒馆，你递给我的围巾和那一桌之隔的距离，好后悔，你分明不断的提醒我向前看，我却总在拥有时不断的回望，却漠视了你向我靠近的心。

    你这个傻子，人生这场豪赌从决定开始的一刻就不能贪心啊，你却偏偏总教我做一个贪心的人，赢了吗？我们赢了，却也输了。我输了你，面对满桌赢来的筹码，我为什么满脑子只有……我输了你？！

    蒋舒白泪流满面的抽出第二封信。

    舒白：

    我发现了盛南村的秘密，是在他书房发现的，没了你的管束我竟成了个蟊贼！偷偷摸进他书房的时候，我看见他心里那个女人的照片，我好开心啊！我当时想，太好了！盛南村有他爱的人，太好了！他看不上我！

    可是为什么我会因为他看不上我这么高兴呢？好奇怪。我在发什么癫？难道我还有脸指望你等着我吗？但我心里真是这样想的呢，他看不上我，然后把我抛弃了，我就去找你！

    不对，你才不会接纳我，是我抛下了你，现在人家不要我了我再回头，简直太荒唐了！对不起舒白，我不该如此玷污你。可是舒白啊，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我控制不住的想你！你忘了我吗？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后悔的很！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