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个庆贺的日子，怎么就遇上这种事儿？”盛南村开着车叨咕，“庆贺宴还吃不吃？”

    说好了拿了官方的离婚书他们就要去仙乐宫的餐厅大宴宾客大闹一番，也当是离别宴，可遇到了清剿行动，盛家还不能独善其身，令两人意兴阑珊。

    “吃什么吃？赶紧回去看看，我怎么觉着有人故意阻挠我们呢？刚才那小警察的话你听到了？能查盛家的车，就能搜盛家的房子。”

    “他们敢！”

    “怎么不敢？你是没辞官，但你一个小小局长权利又不大，我看公公遇上‘人走茶凉’的脏事儿了！”

    果然，汽车一开到盛家门口，院子外停着的六辆车让人不禁紧张起来，此时楼里已经三三两两进了不少陌生人，盛逸轩和东方英在客厅坐着，各自神情淡然。

    “父亲，出什么事儿了？”盛南村急匆匆进家门，这才看见十多人正在屋内搜索着什么，他喝道，“住手！你们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北平调查局的处长邱成华气定神闲的从二楼走下来，不怀好意的笑着招呼：“哟，小盛先生，小盛局长。”

    “你们在找什么？”

    “当然是找通共的东西啊。”邱成华促狭的笑，直戳戳的说，一点儿没给盛南村面子，“关傅曦熟吧？盛西楼熟吧？这俩人的案子被盖了一两年的，最近清缴开始才翻出来，啧啧！统计局干什么吃的？竟然把这蛇鼠一窝的东西放过了！”

    “邱成华，你嘴巴放干净！”

    盛南村一时难以适应没了大权荫蔽的境况，可邱成华根本不怕他发怒，悠悠说道：“盛南村，你躲在你爸身后太久了，眼睛都浊了，你估摸估摸形势好不好？凭你一个刚上任的局级，哪儿是能跟我们发怒的料？今天这通共的案子怎么都得说道说道。”

    这时金玉慈也走了进来，盛南村看到她，戏谑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说得对啊，好一出‘人走茶凉’。”

    “哟，小盛太太也在啊？”邱成华冲她摆了摆手，“听说关傅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你新仙林门口，还帮你舌战了一下缉私队，请问她跟你什么关系？怎么逃命途中还来帮你解围呢？”

    “这话你得问她啊，是她跑来的，又不是我跑去的，我怎么会知道人家怎么想？”

    “巧言善辩！”

    “那我问你，给你下命令来查盛家的人，跟你什么关系？他是什么想法？”

    “我怎么会知道？！”

    “是呀！那我又怎么会知道别人怎么想？”

    邱成华气滞，这种大家族是他最烦的，上面的人又要个结果，可没证据的时候又不能擅自动武，而且这些人大多读过书受过极好的教育，他们辩解起来还都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全是圈套！

    “小盛太太，你最好给我安宁些，我们虽不是统计局的人，但调查处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那边的手段我们也有，愿不愿意做是我的事。”

    “怎么？威胁我？杀了我不成？”金玉慈声音很轻的凑到邱成华耳边，“叫狗不咬，咬狗不叫，你是哪种？”

    邱成华抬手就要往下挥，盛南村一步跨到他面前，重重咳嗽一声。

    “行了，玉慈，让邱处长查，现在我已经是赋闲在家的人了，平民百姓无谓和各位官爷争个高低长短，过来陪我喝茶。”

    金玉慈不再出声，邱成华也不想再惹一身骚，在搬走盛西楼工作室里的七八件器具之后，邱成华对门外的人说：“看住他们，行动一天没结束，这一家人一天就不能出去！”

    待家里彻底没外人，盛南村才问：“父亲，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就是有人想趁着清剿行动拿我一下。”

    东方英问：“玉慈，我们不在的时候关关和你发生了什么？”

    金玉慈将关傅曦和她之间的联络、合作、信念不一致又分开的事讲了一遍，这才问：“我倒不觉着是关姨的问题，西西是不是出事了？”

    “她没出事，但陈家以此来找事。”盛逸轩叹气，“人人都说‘树倒猢狲散’‘大厦将倾’，哼，我盛家已经够给他们面子了，想要低调隐退消失于世都不行，居然以为我盛家懦弱？息事宁人看来不行了，玉慈……”盛逸轩问，“如果是你，该怎么样做？”

    金玉慈勾起唇角，眼里现出久违的杀机。

    重庆。

    夏红挽着戴雨农的胳膊走在偌大的花园里，她讲了很多过去仙乐宫的故事，跳舞，拍电影，甚至毫不避讳的说起南洋商会海上大战两国外敌的义举。

    “红女，你在意有所指？”

    “嗯。”夏红搂住戴雨农的脖子，“我几乎没对你说起过阿玉，我怕影响你的工作，毕竟在渝府你是独一份的存在，远离四家族也远离盛家，但是现在盛先生荣休了，老头子一辈子除了钱也没什么目的，阿玉更是，在南洋商会的调教下她有情义，有大义！这样的人明明应当有好的结局，为什么上面的人非得安个莫须有的罪给一心只求平静生活的他们呢？”

    “那是调查局的事，我们一般不便插手，但盛家这些年总做些暗戳戳的事，不愿与大家和光同尘，早引起众怒了，盛逸轩不辞官还没人敢动他，可辞了官又不赶紧走，这不等着被人按地上打嘛！”

    “那我就问你，你信阿玉通敌吗？她要通敌早通了，还用等清缴的时候自己往上撞？”

    “一届女流，又是你全力作保的，我自然不信。况且为什么我们统计局不动？因为的确没有证据。”

    “那你给我想想办法，总之别人我不管，但阿玉谁也不能动她！”

    戴雨农浅笑：“当年我看上你就是因为你独闯包世柏枪阵的义气，这会儿又是，好，那我也腆个老脸试试看吧。”

    戴雨农走进书房，在夏红面前打了长长一通电话，夏红满意的笑笑，转向窗外对天祈求：“保佑阿玉顺利避险，得偿所愿。”

    就在夏红对着戴雨农软磨硬泡的时候，暗夜的北平一队久未出现的人影杀进统计局隐秘的办公楼里。

    火光冲天，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电讯楼能起火，也没人知道起火时这楼里的人是死是活，火舌鸦雀无声的舔干净了周遭的平房，待抢救了火势之后，一具蜷缩的焦黑尸体一碰几乎碎成了渣。

    “烧一晚上连个人声都没出，估计烧之前就死了。”路上有围观群众看着那具焦尸起疑。

    而北平调查局二处的办公室邱成华一天都没去上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金玉慈挂了金容儿的电话，端着酒杯从书房出来，对盛逸轩说：“公公，陈家人应该收到信儿了，他下面的人自然收到的也不少，总之我们无意冒犯别人，但到底谁的话该听谁的话不该听，干活的喽啰们现在应当可以分辨清楚了。”

    盛南村和金玉慈碰了一杯：“这会儿才觉着老爹荣休就对了，若是在任上明天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阴阳怪气猜忌争吵呢。”

    “总之，这是玉慈作为儿媳妇的最后一份礼，也是作为女儿的第一份礼物，请干爹笑纳。”

    “你做事总是很漂亮，和你这个人一样。”盛逸轩举杯对金玉慈说，“一路顺风，转告我的干女婿，改日我们加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