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尴尬尬的从法院离开，尹寒夏站在路边等车，看上去很不高兴，司机将车开过来，他也一声不吭的兀自坐上副驾，言焱瘪着嘴抱智扬坐在后面，一路上大人谁也没说话，能听到的只有智扬呜呜哇哇玩儿小车的声音。

    回到明珠酒店，尹寒夏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智扬留给言焱。

    “智扬，谁让你喊我妈妈的？”

    “我自己呀。”智扬说，“我爸爸说我要是住在夏叔家就要长眼色。”

    “嘿！小鬼头！你的确很有眼色。你自己先玩儿着，一会儿火姨奖励你好吃的。”

    言焱跑出房间愉快的敲响尹寒夏的房门，那边将门打开，却又冷着脸坐回桌前。

    “寒夏哥哥，你怎么来了，还带着智扬？坐了几个小时车你俩累坏了吧？”

    “我来看看你要怎么打这场官司？你咨询了一大堆人，想必是有计策了，你说说看这官司背后的现实意义，你可知它会有成为经典案例的机会，你能把握住吗？”

    尹寒夏冷脸问了许多问题，言焱却笑了：“你是为这个而来？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呀，明珠是南洋商会的酒店，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联系。”

    尹寒夏怔住，是啊，他竟没有想到这里，他只想着来看看这个看似不大实则意义非凡的案子言焱能打成什么样，却忘了自己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此刻他无话可说，甚至刚才还凛然的态度也降了好几度。

    “智扬他……闹着要你，不睡觉。”尹寒夏支支吾吾的找理由。

    “智扬什么时候需要我哄睡？有你在他可不黏着我啊。”言焱感到十分好笑，“你为什么生气？因为这个官司我没有问你，还是你看到邱师兄对我太热情？”

    尹寒夏轻轻皱眉，言焱的问题她没考虑过，可就是生气了。

    “寒夏哥哥，谢谢你来救场。”言焱弯腰看着他，“果然是老师的一等好学生，连邱师兄那种公子哥都怕你。”

    “我来不是说这个的。”尹寒夏眼神躲闪，“为什么你把律所的人都问遍了，却不来咨询我？”

    “我就知道你会怪我，但是我不能问你，你也别想对我说你的看法。”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仙乐宫的事，是南洋商会的事，是玉姐的事。”言焱两手一摊，“尹律师，你打任何案子都帮理不帮亲，只有玉姐的案子你才不讲理，你只帮她。在你的判断里玉姐做任何事都是对的，我其实早想说了，思白善行那些交易一半都不能拿到明面上讲，可你就会各种钻法律的空子将她那些东西洗白，到她那你可就没底线咯。”

    “你竟是这样想的？”

    “对，所以接下仙乐宫这个案子的时候我想好好从局外看待这件事，不是我轻视窑姐，但是她们的职业多年来的确和欺诈、蒙骗息息相关，我不可能不考虑加害者的角度，你说了，这个案子打的好必成经典，那经典是不是就得有各种声音？而不是必须只为一个人服务。我要看到这件案子底层的真实，这样打出来官司才能让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闭嘴，才能最有力量。”

    言焱的话令尹寒夏陷入沉思，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袭来，笑容逐渐浮现在他脸上，他不觉晃了晃头，感叹：“你让我刮目相看，璞玉已经雕琢成才了，令人钦佩。”

    “是你打磨的好。”

    尹寒夏站起身，只觉眼前豁然开朗，神清气爽：“看来我这趟白跑了，没有再留下的必要，我应该再也不用担心你了，到这一步足够了，我先走，不能影响你。”

    “你干什么？天都要黑了！才坐了几个小时车，再连夜坐回去？你不累也想想智扬吧？”

    “哦，把他忘了，他非要跟来，他说律所没有咱俩他不安全，小精豆。但是我在这儿会影响你判断，而且你心里明镜似的，也不需要我。”

    “怎么不需要？”言焱伸开双臂拦在尹寒夏面前，“你放我一个人在这儿，邱师兄再找我怎么办？”

    尹寒夏没出声，刚才那一幕让他不高兴，但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刚才想是因为官司没清楚，之前的愤怒积攒在一起，现在被再次提及，他深觉，还是不高兴！

    言焱却很高兴尹寒夏现在的一言不发，她再次抱住他：“我当然需要你，官司没到上场的时候，我还是块璞玉，还得靠你打磨、靠你调教。”

    “言焱！”尹寒夏推开她，“别这样，我不值得。”

    “骗人。”言焱眯起眼睛玩味的盯着尹寒夏，“明知不值得还千里迢迢来找我？值不值得你嘴巴说了不算，心里的才算。”

    “好，那就说明白，我想好了，玉慈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离不开她，也不想离开，即便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有问题吗？弟弟黏着姐姐正常。我弟要像你一样就好了，我也可以知道知道做个靠山姐姐什么感觉。”

    “好，那么就像你说的，我只帮玉慈，如果你和她有了矛盾，我恐怕也只帮她，你也不介意吗？”

    “我们为什么会有矛盾呢？你觉着是我脑子不好使还是她活的不清不楚？玉姐是我见过活的最通透并且不在小情小爱上纠缠不清的女人了，我都放心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尹寒夏甚至感到头疼了，他闭上眼睛，问了他最不愿面对的问题：“我的样子，你真的从不嫌弃？你爹娘呢？你的家族呢？你可知连我爹都讨厌这样的我，你凭什么敢言之凿凿说喜欢？我不信你是在逗弄我，但你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等你长大了，见多了更好的人，我们之间……恐怕连普通同僚都做不了了。”尹寒夏沉重的说，“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想伤害别人，更不想被别人伤。”

    “唉……”言焱坐在桌前托腮长叹，“可是你已经伤害到我了，你在质疑我的判断，更轻视我父母家族的人品。”

    尹寒夏不解的望着言焱，眼里居然出现了久违的希冀。

    “尹寒夏，人生就一次，别拿慎重当拒绝的借口，慎重是为了活的更好，不是为了拒绝美好的。你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外在的一切，只单想一件事：你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吗？”

    两年朝夕相处的回忆一幕幕放电影一般从脑海中划过，永远续满的水、冬天的炭炉夏日的冰、雨雪天里搀扶的手、探讨法条时热闹的你来我往……

    尹寒夏睁开眼睛，终于轻声作答：“你成功的让我习惯上了有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