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精彩。”总统夫人话说的好听，但脸色已然非常难看。

    关傅曦问金玉慈：“还有吗？”

    “有是有，但是夫人还有心看吗？”

    夫人讪笑一下：“我本不爱管内部的闲事，但总统每天殚精竭虑日渐憔悴，下面的人贪腐、行贿、取巧，无所不用其极，太让人失望了！不能不通报一声了，否则我为人妻不称职啊！”

    大厅里的人都不敢出声，总统夫人平稳了心情，对金玉慈说：“小盛太太这善行干的买卖实在奇怪，怎么都是流拍之物呢？”

    “夫人，我小小善行和其他拍卖厅不同，我这里可以说是半个民国的照妖镜，可以照出魑魅魍魉。”金玉慈低下头轻声说，“当然，若是触了政府霉头、做了不该做的我认罚。”

    “罚就免了，这件事容我回去商量商量，你这投机取巧的赚钱法子别出心裁，到你中间点数多少个？三千万，一成就是三百万，一成总有了吧？”

    金玉慈低下头不出声。

    关傅曦则对众人说：“三件流拍就不要再拍了，传闻新仙林比我百乐门奢华，我们干脆直接进行下一项。”她又对总统夫人哄着般道，“来都来了，咱们给新仙林掌掌眼。”

    素闻总统夫人爱交际，爱跳舞，果然，那三件器物被搬下去之后，雪菊开了新仙林早已设计好的灯，大厅当中氛围十足，热闹非凡。

    而这当口，夏红则还在跟戴雨农聊天儿，金玉慈走到他们身边，问道：“戴局长可玩儿的高兴？”

    “高兴，见到了一场令党内人看着哭笑不得的拍卖会。”

    “您对哪家感兴趣？”

    “天皇泥塑，别说，雕工不错，很像。”

    “知道戴局长曾被授予过抗日英雄的功勋，看到那个会生气正常，我也好奇，我这客户是谁？谁能在渝中总统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么大一票？”

    戴雨农听出金玉慈的话音，只淡淡笑了笑没有回应，这当口夏红却一知半解的吁出一口气，无知无畏的说：“每件都是高官贪财腐败，那北平为什么有这么多特务？该盯的不都在重庆么？”

    金玉慈简直笑死，夏红每次都是一头雾水，却说出最点题的话来。

    戴雨农起身，递给夏红一张写着号码的纸：“夏小姐可以随时给这个号打电话，你只要说你的名字，没人敢耽误你的电话。”

    夏红懵懵的接过电话条，目送戴雨农远去，奇怪的问金玉慈：“我能给他打什么电话？想啥大好事儿呢？出了我的门就不是我的人，恩客多着呢，他算老几？”

    一天忙碌结束，晚饭后众人围坐一起，陆十不免多想：“玉慈，你用思白善行引诱总统夫人，那可是总统夫人哎！以后善行还开不开？这不是你最看重的店面吗？”

    “别说思白善行了，我给你们提个醒，下半年开始各自准备好把手下的业务归拢归拢，能合并的合并，该拆分转卖的趁现在高价卖了，不要留手。”

    “你是说，狂烈的内战就要来了？”

    “嗯。”金玉慈点头，“从李树森表面臣服，其实亲共可以看出来；从渝府一个个贪腐成风日盛可以看出来；从总统不断的裁撤海军，收手空军也可以看出来，他只想内斗，心思根本不在正面战场。恐怕外面已经有输赢的势头了，我们看不到不代表我们可以继续从容自保，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内战开打，又是一番遥遥无期。”

    雪菊终于听懂了，她怯怯的问：“你是让我们……走？”

    “没那么快，但是开始着手准备吧，我们的未来在后面，而前面的则有多少拿多少，日后这样的财力有大用！”

    众人面面相觑，金玉慈给了大家一个不算短的时间，每个人都要好好谋划未来的去处和出路。

    一场拍卖会后，戴雨农飞回重庆，军统没有放松对北平的监控，但他不在许多事情好通融得多，盛南村拿到了第一机场张放行卡便给了盛西楼。

    “我不走！”盛西楼胳膊上打着绷带，依旧执拗。

    盛南村气不打一处来：“这次容不得你大小姐脾气！你为你的信仰拼命在哪里都可以，而不是现在这样，高压之下往枪口上撞！”

    金玉慈也劝她：“你还小，我们深知你也想做和北城一样的殉道者，但是盛家不能没有人，南村在所有人的目之所及处更不能因为你莫名送命！”

    盛西楼看着哥哥，她不解。

    “不明白？”盛南村苦笑，“我真是，怎么有你们一家子人！全家上下怕是只有我真不愿意与政治为伍，可是怎么办？你还小，北城牺牲，父亲年老，大业却还在，我既然已经扛下来了你就不要再往前凑了，不然万一我步了北城后尘，盛家至少还有你。”

    “哥哥，我担不起一个家族。”盛西楼很矛盾。

    “你连一个小家都担不起何来勇气担大任？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玉慈的善行都要准备关张了，你知道这善行对她的意义，应该也听说了善行的生意对盛家来说有多特别！可它现在因为救你出逃演了一场大戏，把暗里的东西全翻上了台面，目的是达到了，可你知道父亲会面对什么新的责难吗？”盛南村将各种困难讲给盛西楼，而盛西楼呆呆的听着，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端。

    “哥，对不起，我一腔热血只想对抗天下不公。”

    “我没有你和父亲还有北城那样的大局观，我抛妻弃子配合父亲只是为了顾全我们的小家，人和人是不同的，责任也不同，西西，你读过最好的大学，见过顶尖的世界，你的大责任是在和平之后，而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学习未来必定能用到的东西。”

    金玉慈和盛南村的想法一致：“现下的环境不是由外人造成的，不是天道不公，是上面的人过于自私了，你还小却有能力，就更不该做人为祸端的亡命徒。保存实力，就像龙羽已经在申请去国外继续深造一样，你们有条件、有选择，就要准备好再回来之后为国家做最需要的事。”

    盛西楼终于被劝动了，她抱住盛南村和金玉慈，用力点头：“我明白，可是当年我答应和大家一起共患难，现在我却先逃了……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同学……”

    “这世道论得着谁对不起谁吗？算不过来的。”盛南村拿出通行证和机票递给金玉慈，“我妹妹交给你了，我得去办公室装装样子，诱惑点儿注意力了。”

    金玉慈打开思白善行的货运车，盛西楼钻了进去，而她也钻进另一辆货运车中，她向后挥手，第三辆车里金容儿吹了一声口哨算作回应，三辆货车鱼贯驶出盛家，从三个方向分别驶向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