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不懂，汪汉奸到底哪里吸引你？他是如何说动你背叛盛家的？盛先生可没对不起你们啊，你是武将，应该更懂国破家亡的道理，为什么要亲日？”

    胡礼河并不想和她聊这些大世界的事儿，他只是拽着她一路上楼：“别那么废话，太君问啥你就答啥，早说早了，我还能给你求个干净尸体！”

    “你们想干什么？”龙羽一听胡礼河最后一句话，吓坏了，这帮畜生烧杀掳掠奸淫女子的脏事可是街知巷闻！

    “干什么？谁知道呢，反正都是个死，耻辱也感觉不到。”胡礼河已经拖着金玉慈走进竹楼，将她一把推在房里。

    “太君，人给你带来了。”

    胡礼河对房里坐在一角喝茶的日本军官说，那人穿着一身高级军官的制服，倒是比大头兵个子高些，他大概四十多岁，看见金玉慈，他略略端详，然后说了句中国话：“没有电影中好看。”

    他居然看过金玉慈的电影！

    “我叫川本太一，在日本做电影艺术的。”他说，“你的电影我都看过，叶珈蓝比白玫瑰和孤女好看。”

    怪不得他想得到那些藏品，值钱是一方面，双子库中古迹的艺术价值对这些文艺界的人来说才是无价之宝。

    金玉慈环顾一圈，这小小的竹楼厅中加上她自己也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都是日本人，她盯着正对面的一扇竹门，问川本：“我公公呢？不见他，我给你密码也没用，我只有一半密码的题目，没有他另一半就得不到答案。”

    “知道，帕尼迪希亚一贯的风格。”川本的中文一般般，但也算能听懂，他点了点头，身边的大兵打开了那扇小门，盛逸轩活生生的出现在金玉慈面前，她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看到了，我没骗你。”川本说，“我已经展示了对艺术的诚意，你们二位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盛逸轩的嘴被塞着，他没有焦急的哼哼，他依旧很淡定，金玉慈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好像还对自己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看到盛逸轩如此淡然，金玉慈心中浮现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五十多岁的老人，冒着随时殒命的风险，顶着被天下误解的恶人标签，清淡处事，隐秘的走在他心中的正道之上，即便当下被身边的人背叛，他也没有一丝惊慌，他是不是时刻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给我公公留些体面。”金玉慈的声音不容置疑，“否则你的艺术心这辈子都满足不了。你既然喜欢叶珈蓝，看来你喜欢明制品款，那我还告诉你，你能在报上看到的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廉价玩意儿，那些烘染宫妓图、点翠凤冠、掐丝珐琅、勾花玉器我们盛家可一个都没让往外放啊！”

    川本的眼神在金玉慈的介绍下逐渐发亮，甚至还舔了舔嘴唇，他本还稳如泰山的坐着，现在直接站了起来，对大兵说：“给盛先生和小盛太太松绑！”

    等看到盛逸轩被去了口堵，好好对待，金玉慈才对川本太一说：“想问什么，问吧。”

    “玉慈！”盛逸轩唤了她一声，金玉慈知道他怕她把密码说出去。

    “公公，没关系的，川本先生是爱艺术的人，他不图财，对吗川本先生？”

    “当然！”川本太一没想到金玉慈这么上道，虽然有疑惑，但还是说，“艺术圈的人在一起才能好好交流。”

    “我告诉您我的密码。”金玉慈一点儿都没打算瞒着，她趴在川本太一的身边对他耳语几句，他的眼神更亮了，他确信这是真的密码，搞艺术的谁不知道帕尼迪希亚集团的路数。

    川本太一一脸惊喜之色，现在就差盛逸轩的了！但这时，金玉慈却拽住了他：“川本先生，我的诚意你也看到了，我可没打算跟你玩儿花样对吧？”

    “那你现在是……”

    “我提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帮你问公公要他的密码，你们不是怎么逼都没逼出来他的实话吗？干脆交给我。”

    金玉慈给到川本太一的诚意实在太足了，由不得他不信，于是忙问：“什么条件？但我不保证能答应你。”

    “小事情。”金玉慈扭脸看向胡礼河，“当我面，一枪打死他。”看到胡礼河瞪大的双眼，她又对川本接一句问，“不难吧？又不是你同胞。”

    川本太一自是不把胡礼河放在眼里，但他当然也不愿意对金玉慈的话听之任之，他说：“我不做他人的刽子手。”

    “看来没得谈了。”金玉慈远远对着盛逸轩道，“公公，我既已对不起您对不起国家了，陪您死在这儿是我该担的，您莫吐口……”

    金玉慈的嘱咐还没说完，川本太一的枪已经对着胡礼河举了起来，金玉慈看到，笑着说：“只能一枪哦。”

    “太君你可别被她骗了！这女人出了名的诡辩，不能听她说话啊！她在挑起你和汪主席之间的矛盾，我可是汪主席亲派的代表，我是来帮你们的！”

    “汪汉奸也配被叫主席？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金玉慈对川本太一说，“他不过我们盛家的一个保镖而已，有什么资格在你这儿论身份？如果你和汪汉奸相熟，你认为他会在意区区一个保镖吗？没想到你一个读过书的军官能被他一介武夫给哄住。”

    “太君！我们就是给她太多说话的时间了，您不记得我提醒过您，她的话不能作数，不能当真！”胡礼河在盛家当差多年，他看着金玉慈嫁进来，太清楚她那张外界提起来就极其褒贬不一的嘴巴了。

    见川本太一还没下定决心，金玉慈又加了把火：“我看川本先生专门等我不止是您个人对藏品的热爱吧？这些是中国的老祖宗留下的宝贝，你个人拿不走，这事儿是你们日本政府让你趁势对我们打的当头炮吧？拿下了我们的宝贝，你们在文化领域至少能高升几个级别，搞个文化认同，在政治上才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川本太一没有回答，金玉慈知道自己判断对了，便走到他身边托了托他拿枪的手，将枪口更精准的对上胡礼河，开口道：“既然是你们皇帝佬的要求，那我和公公死到这儿无济于事啊，你还是完不成任务，拿不到国宝。你自己想想，跟这么大责任比，一个没有价值的中国保镖算什么？这可是大功啊，听说你们皇帝佬对艺术品很有一番见解，看来也是有爱好之人，你连一个缂丝扇面都没带回去，丢不丢人？”

    “不对！太君，她这是在拖延时间，外面，外面一定正在发生什么！”胡礼河说着冲到竹楼窗前，可是外面很安静，日本兵和他带来的亲卫依旧在街上一段段的站岗，没有任何不同。

    金玉慈转脸走到盛逸轩身边，她按了按公公的手，并将头贴近他，两人似是耳语一般，然后她自信的转回身面对川本太一说：“一枪。”

    没什么可选的，一个中国人的命而已，川本太一当然要选对他有用的了。

    枪响在竹楼炸开，胡礼河从二楼窗口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