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谁都愿意谈国事的，饭桌上几个银行家谈金融说经济，就是扯不到贷款的事儿，但金玉慈也不妄动，今日这顿饭她可以当成喂狗，绝不卑躬屈膝做无用之功。

    观察一圈桌上的人，十个人里五个是银行家，两个秘书，还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大家都喊他汪处长，其余就是她和万重山。要说这几个人里只有汪处长看上去符合身份，剩下几个银行的高层喝起酒来像读过书的流氓一样，嘴里不干不净，但不同于其他男人多的饭局，今天这九个男人竟没有一个对金玉慈表露不怀好意，万重山都对她客气有加，金玉慈后半段基本锁定了汪处长，在这里他能压住所有人，而他似乎也不喜欢污秽的环境。

    金玉慈并不在意那些银行家，她只给汪处倒酒，也不多说话，只是举杯碰上一下便自己喝下去：“我不劝酒，抱歉。”

    其他人紧张的看着汪处，但他并不恼，而是抓住金玉慈的胳膊将她酒盅倒剩下的半盏一气儿喝了下去。

    “汪处给面子啊！”有人高呼起来。

    万重山也很高兴，起哄：“玉慈，汪处可不是谁敬酒都喝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装矜持了。”金玉慈连灌三杯，轻佻的望着汪处。

    汪处终于说话了，他对万重山道：“你说她胆子小？我看她只是不给你面子而已。”

    万重山忙站起来敬酒：“您说的才最在理，我们玉老板有个性，有野心，有脑子。”

    金玉慈有点琢磨不透姓汪的是谁竟然能让海上万家的公子如此奉承。正想着，汪处走到她身边自我介绍道：“鄙人汪清，中央调查局二处处长。”

    听到他的名号金玉慈张了张嘴，她有点吃惊，这人名字不知道，但调查局却如雷贯耳，万重山这时又补充一句：“汪处这是谦虚呢，下个月要新成立调查统计局，汪处就要荣升局长了。”

    无论是调查局还是统计局，他的身份都让金玉慈打心底里发寒，自从上海沦陷，特务组织就大行其道，他们分属多个部门，但人员庞杂，是民国以来人数最多的编制集团。最重要的是他们之中暗杀行为蔚然成风，早听说特务们手段凶残，怪不得连万重山都怕他，官方自己豢养的杀手组织帮会怎能比得过？

    为什么这场银行家的饭局万重山会请他？

    酒过三巡，气氛渐入佳境，万重山对在座的银行家们说：“玉老板有事相求，各位在美女面前可不能打诳语哦。”

    金玉慈站起来，开门见山：“玉容橡胶公司想请托各位批些贷款，我金玉慈的实力各位应该有所耳闻，不拖不欠不让大家吃亏，银行的利怎么收都行，甚至可以比16再多几个点。”

    几位银行家互相看看，不做声，反而都悄悄看汪清的脸色。见没人出声，汪清皱眉：“国家对你们不薄，10-16个点的利你们不亏啊，连有实力还款的企业都不贷，国家要你们干什么？实业救国，小玉儿是要为前线汽车做轮胎的，你们都不支持，等着亡国灭种吗？”

    一时间饭桌上想什么的都有，汪清的帽子给大家扣的太大，再说下去怕就该动武了，而最令大家震惊的则是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对刚见面的女星直呼他自己给起的宠名。

    这时华商银行和恒道银行的行长最先表态：“明天早上九点，我在银行等着玉老板！”

    “恒道随时欢迎玉容橡胶厂来谈合作。”

    汪清满意的点点头，随便指了指华商银行的行长对金玉慈说：“他们钱多，找他们去，明日我给你作保。”

    华商的总行长白晓浓立刻站起来保证：“华商银行永远为金玉慈小姐敞开大门！”

    “小玉儿可满意？”汪清面容和煦的看向金玉慈。

    “满意，谢谢汪处长，不，汪局长。”

    夜已深了，金玉慈将宾客一一送到车上，汪清完全没有喝多，他站的笔直，一副正人君子的气派，对金玉慈说：“明日华商总行见，我说到做到，给你做保。”

    金玉慈有些发憷，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丝拒绝的样子，便一脸纯真的道谢：“谢谢汪局，我们明日再见。”

    汪清的车彻底没了影，陆十从暗处蹦了出来，问：“现在确定了吧，万重山靠女人换地位。”

    “怎么说？”

    “万重山是有七个老婆，但其中三个人中途换过，他亲手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其他男人房里，然后再填补上。”

    “那我呢？”

    “万重山是不是真看上你不知道，但这个姓汪的真看上你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道貌岸然。”

    “我会小心。”金玉慈并没有把握，但她顾不得许多，问陆十，“那几个银行的，谁在南边？”

    “只有两人在南边有产业，其中一个就是你明天要去的华商银行。”

    “白晓浓？”金玉慈抱臂沉思，在这种饭局下，任何人做的决定一定都经过审慎评估，两家同意贷款的银行长能首当其冲站起来绝非汪清一顿吓唬就能说贷便贷，同样，汪清也并非随便指了个人，他们之间绝对有事，不好的预感袭来，金玉慈感觉他们之间的事与自己有关。

    金玉慈对陆十说：“白晓浓你着重去查，陈应标曾是南洲湾财政厅厅长，金融圈就这么大，各位达官贵人不可能不认识。”

    第二天早上九点，金玉慈叩响华商银行的行长办公室大门。

    她能想到汪清在这里，可怎么也想不到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汪清在这里，他穿着一身西服，和昨天判若两人。

    “汪局，白行长不在吗？”

    汪清关上门，一步步走近，他不像昨晚那样威严传统，笑容里透着浓烈的不怀好意。

    金玉慈想出去，上前一步：“既然白行长不在，我出去等好了。”

    汪清拦住金玉慈的去路，说：“小玉儿，你第一部片子我就看了，白良玉，那片子我就记住了你，叶珈蓝更有意思，你在我心里拍一部戏比那些拍几十部戏的女人印象深多了。”

    汪清说着戏，手上却没停，他拉住金玉慈的胳膊，在她头发上，脸颊上，肩头，腰臀上下其手，金玉慈甩开他，匆匆跑向门边，却又被他拉了回来推在沙发上，汪清双臂围住金玉慈，他半弯着腰满目桃花的注视着那张惊恐的脸，轻声安慰：“别怕，我不是莽夫。”

    “砰！”一声，办公室的门豁然大开，一扇门甚至撞到了墙上，可见推门人力道之大。

    “白晓浓！”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她声音不大，但语气里都冒着火，“臭男人，你给我停下！”

    金玉慈看到汪清的脸突然现出一副肃杀之色，他连每一个器官都带着狠辣，汪清抬起头，抬眼凌冽的看向喊话的女人。

    “这……汪处长，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边往后退边鞠躬道歉。

    金玉慈趁机站起来，可一对上那女人的脸，两人一起愣住：

    “金玉慈？”

    “陈丽婉？”

    跨越两年，再见陈丽婉她俨然一副阔太太的扮相，褪去仙乐宫名角的清雅，浑身透着一股骄纵之气。

    “原来，你是汪处长的……”陈丽婉自知失言，捂住嘴。

    第一次，金玉慈因为见到陈丽婉而开心不已，她笑着跑到陈丽婉身边拉住她说：“婉姐姐，好久没见，一起逛街吧。”

    汪清面无表情的目送二人背影出去，眼里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