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慈对果子七说：“明天找沈记者取100份报纸，按照这些地址送去。”

    “一百份能造势，你逗呢？这些地址是什么？”金容儿看着地址栏里一个个普通弄堂名称奇怪，“这没有哪家是大宅院的地址啊，给他们送报有什么用？”

    蒋舒白笑起来：“你不懂，这是玉慈的阶段性计划。高门大户的人有钱读书多消息也多，判断力比普通老百姓强多了，一张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他们可能连看都不看，还别说让他们信了。但是老百姓不一样，他们的钱少，能有余钱买股票的都指着集资赚钱呢，他们是最草木皆兵的一群人，但凡有点儿小道消息都宝贝的不得了，玉慈准备先把消息放给他们，信的人自会吃不下睡不着，多给看几天负面消息，他们会为了保本把泰云橡胶的股票兑出去。”

    “那为啥才100份？买泰云橡胶的人多了。”金容儿还是没想通。

    金玉慈解释：“每天在证券交易所兑出兑入的人基本持平，一点点开始低调不明显，等小户头兑的差不多，怎么也得一个月后了，这时候《经济商报》有了些影响力，消息也散布的差不多，大户头就算不信消息但股票价值也损失不少，到时候只要有三五家大户头急着兑出，就会引起更多小户头的挤兑，那会儿就算他们开始调查，泰云橡胶的价值也跌落谷底了。”

    金容儿摆手称赞：“车轮战啊！一天一百份，不兑出就接着给他送，兑出的就换人送，总之就是从底层入手一轮接一轮吓唬。”

    “什么叫吓唬？这不咱钱紧嘛。”金玉慈说，“本来答应沈记者给他在上海买个报社让他搞，谁知道拍电影这么费钱，我昨天好说歹说让他留在租来版面的小报里，他不高兴得很！陆十这两天陪着他宽心呢。”

    说到这儿，金容儿不吭气儿了，蒋舒白奇怪，问她：“怎么了？这会儿你不该怼玉慈了吗？难道合作谈的不顺利？”

    “嗯。”金容儿不好意思的说，“商户们对白玫瑰很有兴趣，但是迦叶蓝就……”她摇摇头，“就谈成了烟草行会，还行吧，烟草暴利给得起价，但就一种行业杯水车薪呀。”

    “一行就一行，一家都成，总之首要是和醒梦斩断关系，迦叶蓝可是要逼醒梦的第一个杀手锏。”金玉慈对着账本盘算一会儿，说，“只有让陈应标前后夹击他才可能滚出来。”

    《侠女蓝》正式开拍，金容儿前期打点有成效，沉梦影业的厂外和公司楼下经常徘徊着各路记者，这部电影从没拍到拍摄再到任何片场的发生的小事儿都能占据报纸的一块版面，金玉慈的女侠扮相开始逐渐进入观众眼中，十多天后已经有描摹着她的形象出现的美术画台历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找上门来合作拍广告画的商家，陈应标还没逼出来，金玉慈先忙的脚踢后脑勺。

    蒋舒白站在证券公司门口，经过十天的观察，最近两三天来兑出泰云橡胶股票的市民越来越多，如果说前些天大家还在观察动向思来想去，最近却已经彻底被沈方圆写的闹闹腾腾的小道消息吓住了。按照现在的速度，一个月内泰云橡胶就会出现挤兑赎出的大潮。

    “下面就是洋酒的事儿了。”蒋舒白走到街口的电信局给天津拍电报，泰云贸易代理的洋酒入关会途径三大港口，这次事发地就从天津港开始，商会人多办事儿简单，顺便分散一下泰云实业的注意力。

    “兄弟们的老本行拾起来吧，闹得越大越好。”

    蒋舒白从电信局出来点了支烟在街角放空，忽然路上几个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在拍洋片！

    那些花花绿绿的纸片上有各种内容，七侠五义、二十四孝、江湖故事……蒋舒白走过去捡起一张，问：“这个多少钱？”

    “一毛钱一版，十二张。”小孩儿回答。

    “好！”蒋舒白心下明朗起来。

    金容儿听了蒋舒白的想法，觉着他有病，说道：“你没事儿吧？把我花了大钱买的《侠女蓝》的故事印成洋片和小人书？”

    “没错！”蒋舒白说，“除了制版需要一点点成本之外，只要印刷量够大收支很快持平，别看它价格低，但需求量大，小孩儿买起来都是十版起。最关键的是我要提前讲故事，那些喜欢看电影的人会因为关注这部电影而提前看书了解剧情，而那些喜欢看书却不一定喜欢看电影的人，如果告诉他这本书有立体成像的演绎，作为原著的爱好者一定好奇电影有多不同多新鲜。”

    “为什么是小人书啊？”金容儿还是觉着掉价。

    金玉慈反而笑起来：“因为《侠女蓝》是武侠片，做成小人书炫啊，好看啊，直白啊！而且老少咸宜，秀才车夫统统都是我们的观众了。你当初买武侠片不就是因为它受众广吗？别说这种题材还真就最适合小人书。”

    “话是没错，但是哪家电影公司也不敢提前透露剧情吧？他们最多拍名著，那是因为名著有观众基础，我们凭啥？”金容儿嘀咕，“冒险，别没把陈应标逼出来，还让人家看了咱的笑话。”

    蒋舒白却很笃定：“醒梦是个热爱开业界先河的公司，那我们就比他走的更先一次，而且《侠女蓝》的本子真不错，保不齐我们还能成就一本名著呢。”

    金玉慈和蒋舒白击了一掌，想到一块去了。

    金容儿奇怪的盯着两人，问：“你们俩不会哪天趁我不注意把婚结了吧？跟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一样，脑子都长在一起了。”

    短短十天，街上到处都是穿着蓝色古装的金玉慈的画像，墙上画的，烟盒上印的，汽水瓶上贴的，孩子手底下拍的洋片，连茶馆说书的都在讲小人书里《侠女叶珈蓝》的故事。各大报纸头一次齐齐给金玉慈换了名字前的称呼，公司门口的影迷看到她也从白玫瑰的呼声都变成了蓝女侠。

    三条马路之隔，醒梦电影公司对面的三层小筒子楼上，邹俊平面对全套《侠女蓝》电影的宣传品和报纸上对《风雨玫瑰泪》的恶评眉头越皱越深，他怒骂道：“都他妈骗老子，九年前就啥都不说，现在还瞒着，人家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还让我稍安勿躁！妈的，老子才是上海电影的天！金玉慈，老子对你可不薄啊，你跑来送的什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