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无双
繁体版

第一章·白玫瑰时代

    “呜……”

    火车最后一声汽鸣落下,列车门打开,金玉慈抬眼就看见老八对她们招手,一行人出了站台,一个戴着墨镜的短发摩登女郎正在一辆汽车前冲她招手。

    “头发长起来了,不做你的净慧师太了?”金玉慈问金容儿,走近她才看见她大敞口的衣领下那条银锁的链子光明正大的露在外面,她拿出自己那条,也戴在脖子上。

    金容儿看见她这一番动作,没什么大反应,但墨镜下的眉毛向上挑了挑,金容儿向后看了看,问:“不是说要带一群拖油瓶么?怎么就你们俩?”

    金玉慈身后只有蒋舒白和果子七跟着,金玉慈坐上车,说:“你又没钱买第二辆车,人多怎么坐?”

    “切!”金容儿坐到副驾上,五个人向城里驶去。

    金玉慈说不清她对上海有什么感觉,她觉着这里很大很宽阔,街上的人穿的也好看,但她已经没有当初第一次到天津时的震撼,甚至没有头一次逛永安城的那种兴奋。

    “这里跟天津卫不同,虽然都有租界,但这里吧……不怎么接地气。”金容儿介绍道,“感觉大家都在天上飘着呢。”

    “那是你没去看过地底下的样子。”蒋舒白接口道,“你这大半年光在电影圈混了,不是买机器就是在各个场子找漂亮男女,你也飘的不得了吧?”

    “我那么俗气吗?我给假妹妹找的这部片子可是顶级剧本,一顶一的侠女路线,我给她谈的这部电影绝对观众群庞大,我要让全上海,不,全中国无论租界洋场还是街头村口全都认识她,她就是下一个梦蝶,不,比梦蝶还有名!”

    金容儿夸夸其谈,金玉慈觉着离开了净法庵的她很不同。

    汽车开到一个并不繁华的街道,但这里金玉慈却很喜欢,路口的楼是圆角的,很精致可爱。

    “公司在二楼,摄制在后街的独立厂里。如果第一部片子一炮打响,我把这栋楼买下来!”金容儿又开始口若悬河了。

    然而,当二人看到公司牌子时,都差点儿喷血:断梦电影公司。

    “你……太明显了吧?”蒋舒白真觉着金容儿可能有什么大病,“我们是要逼陈应标一把,但不是砸自家招牌,谁会给自己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

    “他叫醒梦,我断了他的梦,有毛病吗?”金容儿可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她扭脸儿问金玉慈,“假妹妹,你觉着呢?”

    “我比你大,假不假也是姐姐。”金玉慈忍这个称呼许久了,自从她们熟络起来,金容儿就一直这么叫她,写信打电话都这样,但现在见了面她不能忍了。

    “换个名字。”金玉慈说,“如果一定要和梦有关,就叫沉梦,干脆不让他醒。”

    金容儿鼓掌:“别说,你还真读过几年书。”她摘下牌子递给老八,“拿去换,下午就挂上。”

    除了名字,公司确实无可挑剔,金容儿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公司里一应俱全的高档货。

    “怪不得你说你钱不够了,其实你不用我们支援,你把这些瓶瓶罐罐换成赝品就能剩下一大笔开支,再买十辆车都够了。”

    “那不行。我的眼睛看不得假货,假妹妹。”

    金玉慈瞪她一眼,蒋舒白不想听两个女人争了,问:“你这大半年发现什么没有?计划是什么?”

    “说起这个事儿,我觉着你们分析的对,醒梦就是陈应标的运转场,谁家电影厂天天通宵达旦开着灯却一部戏都没上?陈平继玫瑰泪之后的第二部戏离开天津前都写出本子了,按理来说现在都应该拍完剪好了,可他人呢?最神奇的是醒梦的摄制厂从一年前就大门紧闭,墙头还布满了高耸的防盗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老八带人蹲了两个月,除了看见大门好几天开合一次什么都发现不了。”

    “怪不得上次选秀、拍戏都在天津。”蒋舒白想了想,“儿子的事情他得支持,贺斗生又在天津,醒梦厂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干脆都放天津去了。”

    “确实奇怪,导演演员都是声名鹊起的,回来也应该尽快维护这份红劲儿,他们却什么都不做,连陈平那个戏痴都放弃了,才是真不对劲儿。”金玉慈想了想,觉着金容儿要从电影业下手是对的,于是问,“咱们演员那都谈好了?”

    “好了,不止演员,还有导演,制片,场工头子啊什么的,只要和醒梦有合作的我连他们后年的合作都谈了,绝对不给醒梦任何复出拍戏的机会,既然他们不想拍,那就彻底滚出电影圈。”

    “你确实能花钱。”蒋舒白感叹,“宣传那边呢?”

    “只要我们的戏开始拍,各大报刊就会连续刊登,别说醒梦了,别的娱乐新闻都别想占一点儿版面,明天开始,白玫瑰的时代到来了!”

    “好,当前的重头戏就是搞乱醒梦,管它是运资金倒古董还是真的拍片子,我们让它干啥啥不成,连发声都没地儿。”蒋舒白眯起眼睛。

    金玉慈问:“那泰云实业呢?那才是陈应标的大本营。”

    “泰云实业主要做三个版块生意:洋酒、布行、橡胶厂。”金容儿掰着指头算,“但都不算大生意,中型公司成本低,利润高,有钱他也不扩大经营。”

    蒋舒白点头:“果真是财政部出身,算的真精。”

    金容儿说:“这两年醒梦更赚钱,他的关注在电影比较多。”

    金玉慈思虑片刻,说:“我记得泰云实业有个产业是合资公司,有发股票也有股东。”

    金容儿问:“你想搞他的产业?乱他阵脚?”

    “试试看吧,我们初来乍到能做什么做什么,不管他重心是什么,要堵路就都堵死。对于他,最难的不是一枪打死那么简单,他身上还有芸姐托付的重任。”

    听到芸姐,蒋舒白略显沉重:“不管怎么说他都得露个头。”

    “可他真要是有双子库,有的是钱啊,不要公司都行。”

    “双子库是前清的库,里面啥都有,就是没现在能用的流通货币,他没逃去国外说明还没完成兑币,要正常运转还得靠现金。”

    “哈!打不死他气死他是吧?陈应标哪受过这种气?”金容儿竖起大拇指,“论气人你俩最在行。不过,邵家呢?我那三个孙子都还稳妥活着,我花这么多钱可不只为了给你们做嫁衣。”

    “放心,陈应标能借邵家的手探我们的底,我们也能借邵家的手打回去,狗咬狗才有趣。”蒋舒白嘴角挂上一抹笑意。

    夜里,蒋舒白自己回房,金玉慈叫住金容儿。

    “一直忙着见不上面,你是故意不见我的吧?包括自愿来上海打头阵。”

    金容儿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千躲万避终于也是躲不过了,她叹口气道:“你认为重要的那个人对我来说早已不重要了,我都把她忘了,你又何必提起来?”

    “禧儿姐不奢望你还记着姐妹情,她就是想给你道歉。”

    “没必要。”金容儿很平静,“金家父女只是我众多劫难中不怎么出挑的一个,她们都死了我就算恨也做不了啥,浪费时间。”

    “可你还戴着这个。”金玉慈指着她脖子上的银锁。

    金容儿摸着银锁,自语一般:“总得有点儿念想人才能活着不是?”

    金玉慈不知该说什么,她觉着金容儿这个人很矛盾,又自主又迷糊,看似通透其实活的不明不白。

    “倒是你!”金容儿指着金玉慈问,“你绝对不姓金,你是因为金禧儿才改的姓,你本来叫什么?”

    “不告诉你。还说我呢?邵望容,你那户籍证上的名字才最奇怪?不该是忘记的忘吗?为什么是渴望的望?”

    “别提那名字,我恶心!我宁可你叫我净慧。”金容儿指地下,“你这是道歉嘛?这么硬气?跪下,有点诚意好不好?”

    “想得美,以后不许叫我假妹妹,我比你大!”

    两人打打闹闹着跑回房,金玉慈暗自松了一口气,作为禧儿姐的妹妹,容儿算是释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