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问题还没显现，他又如何顺藤摸瓜，找到问题的根源呢？还是先干活吧。

    沿着货运通道走出去，确实能看到两辆大货车停在路边。他走上去掰了掰锁头，朝车头走去。大车司机一脚翘在方向盘上打着瞌睡，他伸手拍打玻璃，指一指货箱。

    司机从睡梦中惊醒，将淌下一半的口水擦干净，翻身下了车。腰间挂着大串的钥匙甩地叮当响。他走到车尾，迷迷糊糊地摸出捻出一柄钥匙，扭开后车厢大门，这才像是稍微清醒过来，转过头来盯着王焕之看了好一阵，有些狐疑地说到：“小兄弟，以前没看到过你啊？”

    王焕之脸色如常，点一点头：“杨工喊我跟着袁师傅干。”司机点点头，但还是有些担心，干脆摸出手机来略带着点歉意地说到：“小兄弟，不是我不信你，确实跑一趟生意不容易，我跟袁师傅打个电话哈。”王焕之自无不可。

    司机拨通电话，转过头去说了几句，再转回来，一脸笑意地看着王焕之：“还没问小兄弟叫啥子安（语气助词）？”说着，就摸出一根香烟递过来。

    王焕之犹豫片刻，但还是接下了香烟，但没有叼到嘴边，而是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避过司机递过来的火：“我姓王，你叫我小王就是。就这两车戏服要搬么？那辆车我看司机也不在。”

    “我和他一起跑车的，一直都是留一个人看车就得行，我去给你把门开开。”司机理着钥匙，一面把一根烟甩到嘴里，点上猛吸了一口，王焕之鼻翼嗡动，那刺鼻的烟味和袁师傅抽的硬白沙如出一辙。

    两辆货车车尾相对，司机转个头便拧开另一辆货车的大门，惬意地吸了一口烟，扭头朝着旁边吐出大片烟气。手指弹动烟灰，司机伸手揽过王焕之，压低声音说到：“晓得我兄弟去哪里咯不？”

    王焕之叹了口气，答案几乎都怼到他眼皮子底下了：“落凤窑么，续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嘢~懂行哦，小王。”司机眉毛上挑，嘴上的小王喊得是越加亲近了，“老袁刚才给我讲咯，下一周我们还要整两车戏服过来，下一次就是他守车咯。你楞个，到时候你下了班，直接往落凤窑那边走，跟门口的李嬢嬢报我的名字，还是带兄弟逍遥快活下嘛。”

    司机显然是把王焕之当成老淫虫了，说不定还以为他如此瘦弱的身形就是逛窑子逛得太勤了。王焕之也没有否认，落凤窑这个名字在他耳边出现太多次了，不难猜测这就是他下一个副本的任务地点了。他点点头，准备从司机这儿多套取些信息。

    又跟司机聊了会，王焕之才说自己还有正事要做，司机略显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他极尽自己浅薄的语言描述了落凤窑的妓女们身材是多么多么伟大，技术是如何如何精彩，真正有用的信息却没有多少。

    见司机走回车头继续闷瞌睡去了，王焕之看左右无甚人注意到他，干脆扛起近十套衣服朝后台走去，十套戏服的重量可不是他的极限，实在是那些戏服太花里胡哨了，只是十套他都有些拿不下了。

    他按着包装袋上的编号将戏服挂好，估算了一下一趟来回的时间，如袁师傅所说，就他这个效率虽然不至于干到七八点，但干个四五个小时还是相当有可能的。他在各个房间里找了找，搬出一辆板车来，在不用考虑重量的前提之下，他一趟便能运个二三十件戏服。

    一面当着勤劳的搬运工，一面分辨着分给不同服装室的戏服有什么不同。1号服装室的戏服多是造型浮夸，滑稽气息浓厚的大套礼服；2号服装室则略略普通一下，有些类似现实世界民国时期的穿着；3号服装室里挂着的则是整套整套川剧的戏服——其实他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川剧还是京剧的戏服；4号服装室里则是近洛可可风的怪诞服装，领口和袖口都有着夸张的轮状细褶皱领。

    【伴着不算耗费力气，却异常繁杂的工作，时间如流水般逝去了，等年轻人完成老师傅派发给他的任务，时钟已经拨过五点三十分钟。年轻人擦着额间的汗水，看向4个服装室里陈列着风格各异的服装，心底自然有着相当的满足感。就在那精神最为放松的间歇，他耳边隐约间响起了低沉的呓语，伴随着阵阵窃笑，蛊惑他朝4号服装室走去，蛊惑他捡起——】

    来了。王焕之心头一紧，这应当就是旁白提到过的“与魔鬼对赌”中最关键的一环，理论上来讲，他没有以身犯险的必要，尽管他耳边真的响起了那令人头晕目眩的呓语声，不断上升的、走到4号服装室去的欲望蒸腾着他的理智，但他完全可以抵抗着蛊惑，只要离开这里。但是……

    他尝试着与脑海中的旁白声对话：你小子可别坑我啊。

    自然没人回应他，旁白也只是旁白而已。

    他叹了口气，心头诅咒着作者，要不是他说凡事都躲着故事主线便推进不下去，他也不会走进4号服装室。一边咒骂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迈开步子，走进了4号服装室。

    他搬过来的戏服填满了一边衣架，空出来另一边衣架用来装司机口中下一批货物。服装室装修得相当简陋，贴地有两个换气扇，天花板上嵌着几枚灯泡，其余地方则全部刷成白色。他不知道这样空旷的服装室有什么可探索的，便只能整理整理衣架上的戏服，没想到这一整理，就出事了。

    “啪！“

    只听得重物落地的声音，王焕之身子一僵，轻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那声音源头就在他脚边，他慢慢蹲下去，把那东西捡起来，端详片刻。

    布偶？

    他有些疑惑地搔搔头发，这倒是个相当精致的布偶，哪怕只借着细微的灯光也能看出来。布偶穿着的服装和房间里的戏服类似，只是缩小了许多。

    【年轻的守约者不会想到，因为一句口头的诺言，他会跌入到潜流的漩涡中，在溺水与畅快呼吸之间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