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怪谈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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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森林喋血

    我叫刘继武,我想,我快要死了。

    艹的,没想过自己会死得这么憋屈,虽然我前半辈子也活成了糊涂账,但才二十多岁我就成了这逑样,还不如从没来过这世上呢。

    唉,也好,就这样死了也好,不用再去为了拿一点儿工资拼死拼活搬一天的砖,只是终究还是有点对不起我的爹娘……他们走的比我还早呢……也不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只是我也没像他们想的那样赚大笔的钱过上好日子。也没钱讨一个媳妇,那落凤窑里的妹子是真带劲啊,现在想想还是流口水。

    肚子好疼。

    “呸、咳……”刘继武倚着树干躺倒,嘴里全是树叶草茎被嚼碎的苦涩味道,他尽力拿舌头在口腔里挂着,鼓一口气喷出带血的汁液。只是那苦味像是在他皮肤下扎了根,连腹部被胀破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痛苦,他只是尽力地咳着,涎水挂满下嘴唇连到下巴,喷涂着白沫和涟漪般波动的绿色,一会儿又变幻成紫色,一会儿又闪烁如彩虹。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隐约感觉气力又回来一些。他挣扎着想扶着树干站起来,稍稍立直身子,偏过头,就看见有人朝他走来,整个人都要同环境融在一起,连带着耳鸣和树枝断裂的脆响都幻似交响曲。

    王焕之将狗公仔从脸颊上扯出来,喷出星星点点。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刘继武,褪尽血色的面庞上满是吞咽枝条时划出的道道伤口,从伤口里淌出来碧绿偏紫的脓液,顺着重大的喉管滴落到地面上。极其浓郁的血腥味顺着鼻腔咽下,弄得王焕之有些犯恶心。

    他听到周围林间有异动,从老刘身上挪开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将狗公仔摁到头上。犹豫片刻,他转过身去,头部再次被血肉触手包裹。

    吓退闻到血腥气赶过来的掠食者们,王焕之取下狗公仔,呼吸稍显急促。再转过头来,王焕之的目光下移——

    被撕裂的冲锋衣,以及血肉淋漓的腹部。

    他看到王焕之走过来,涣散的瞳孔稍稍多了些光亮,见王焕之打量着他,神色难看,那光亮又迅速暗淡下去。

    “老刘,你……”王焕之开口了,他斟酌许久,不知该怎么开口问他到底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刘继武扯动着脸上的肌肉,连带着胶质状的脓液如榕树气根摆甩动。

    “你——不用多说了,老王,我知道我、救不活了。”老刘费力地说着,一字一句都伴随着呼噜呼噜的换气声。他挣扎着蹭着树干,王焕之连忙蹲下去,把刘继武扶起来一点。刘继武看着他的脸,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焕之勉强笑着,只感觉骨头里充盈着泡沫,指节连着手腕都化作了树根。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刚认识的、甚至只存在在怪谈世界里的NPC感到悲伤,但当悲伤来临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控制住自己落泪的欲望。

    “老王啊,我都——都跑了这么远了,你也能找到我,你是不是也是、也是——怪、咳,怪物啊。”老刘刚说完,又忍不住左右摆头,悬着的脓液连成一块,大滴大滴地砸到地上,如蛞蝓般蠕动着。王焕之肩胛延伸向手臂的肌肉一瞬间紧绷,又迅速松弛。他刚才差点对老刘出手。

    “就算你是怪物,那也是好怪物啊,啊?”老刘伸出手,悬在半空中就要落下,王焕之赶紧接住,感受着老刘迅速流逝的体温,和常年体力劳动硬得剌手的厚茧。

    “老王啊,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一般人呐。”老刘见王焕之握住自己的手,开心地笑了,他向回收着手,王焕之迟疑片刻,朝老刘靠了几步,满盈鼻腔的血腥味里还多了一缕腐烂的臭气。

    老刘抬起头,竭力凑到王焕之耳边,轻声说到:“还有个怪物,就在你身后。”

    王焕之瞳孔猛缩,全身的汗毛根根竖立,他顾不得老刘的死活,斜身朝着侧面猛地一滚,手头浮现狗公仔。他早已脱去冲锋衣,此刻胸口更是如巨口般裂开,隐约能看见跳动的心脏。王焕之将狗公仔直塞入胸膛,只一瞬便化作了红毛包覆的狰狞猎犬。

    “咳”老刘喷出一大口鲜血,他被一支硕大的筋肉长矛刺穿了胸膛,却还是开心地笑着:“我就说你是——”

    话还没说完,那长矛向后一甩,老刘、连带着他靠着的那棵树都被切做了两半。

    王焕之还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血肉长矛就已经朝他投来,他扭身躲过刺来的长矛,满腔愤懑都化作脚印,随着跑动从血管毛发中喷吐出血雾,将彻底犬化的王焕之裹作一团。

    他“双眼”赤红,心头的杀戮欲望被无限制地拔高,早已超出理性的边疆。他只管追猎,只管撕咬,任由头部的触手化作夺命的尖刺扎进蠕动的血肉,破开娇嫩的内腔。他放任兽性在心间不断膨胀,直到终于回过神来时,无数只眼球反射着林间的血腥,再顶尖的掠食者都被陷入疯魔的王焕之吓退,一时间这片地域竟然悄无一丝声响。

    王焕之解除了兽化,狗公仔从胸腔脱出,发出“啵”的一声落在地上。胸口的筋肉自动粘合在一起——这是研究局肉体炼成的成果之一,他只付出了一根肋骨的代价。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怪物么?王焕之脑海里升起荒诞的念头,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刘翚被砸落在两间帐篷之间,帐篷的骨架被砸凹下去。他瞪大双眼,冲锋衣被撕扯开,裸露的皮肤上满是咬痕。

    转向另一边,昨夜那对小情侣抱在一起,男人死死护着女人,而代价是他的内脏被掏空,下半身如绳索般将女人生生勒死。

    他不忍再开,抬起头,却见高高树杈上穿刺过杨真及他身边那几个刺头,未干涸的鲜血顺着发丝向下滴落,一滴、两滴、三滴……

    王焕之无力地跪下,眼神灰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指甲缝里还塞着不知是谁身上生生撕下来的人皮,他再也忍受不了,伏在地面上,呕吐着。

    良久,才有鞋子踩过草地的声响,王焕之骤然抬起头,视野被泪水模糊成片,口腔里也满是胆汁的灼烧酸味。他只能尽力眨动眼睛,透过泪光看见龙队长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黑本子,背上竟生出一颗树来,树茎干如血管般交织而成,倒悬着老苏腐烂的头颅。

    他看一眼王焕之,目光中带着怜悯的神采,转过头去看向老苏,似乎丝毫没闻到老苏腐烂的臭味。

    “你看,我跟你说过吧?队伍里可不只我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