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谭校长取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

    张学有、刘得桦、黎民、郭富成等人如日中天，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什么危机感。

    因为那个位置是他主动让出来的。

    然而，这短短二十几分钟的录像，却让他生出了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那年轻的面孔，那恣意飞扬的舞台表现力，那高亢的声音，那如同战争一般恢弘的音乐……

    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震撼！

    难以言喻的震撼！

    半晌，谭校长喉咙有些发干的问道。

    “邵宝，这些歌，真的是他写得吗？”

    “当然！”

    陈绍宝回答的斩钉截铁，同时心底也有几分不悦。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怀疑沈浪？

    还是怀疑他的眼力？

    “后生可畏啊。”

    谭校长感慨了一句，然后补充道：“邵宝，我不是怀疑你，或者他，而是这件事太难以置信。”

    “内地竟然出了一个这样的音乐人。”

    “我好像听到了新时代的号角声。”

    “是啊。”谭校长的御用制作人关伟麟跟着附和道：“沈浪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贫瘠的沙漠中突然出现了一座绿洲。”

    “开头那首交响乐合鸣，是我近几年见过最有力的表演，后续的那几首歌，不论是编曲，还是歌词、旋律，全是上上等。”

    “非常非常的国际化，跟大陆那边的音乐完全不同。”

    “邵宝，你说的没错，沈浪确实是一块瑰宝，对了，你跟他签约了吗？”

    一旁，默然不语的郑东汗给了老朋友一个眼神。

    问得好！

    这正是他想问的问题。

    早在60年代，郑东汗和关伟麟就认识，他和关家三兄弟等人组过一个乐队。

    那支乐队的核心人物是关伟麟的哥哥泰迪罗宾。

    泰迪罗宾是艺名，他是香江第一个玩摇滚乐队的人，邓莉君都是他的粉丝。

    在他面前，许冠捷的莲花乐队、谭永麟和钟甄涛的温拿乐队都是后辈。

    后来，泰迪·罗宾加盟新艺城电影公司，宝丽金和新艺城联合成立的新艺宝唱片公司，就是泰迪·罗宾牵的线。

    因为这段渊源，陈绍宝很是尊重关伟麟，只见他微微一叹。

    “没有完全签下。”

    这时，郑东汗首次发声。

    “怎么一回事？”

    陈绍宝苦笑一声：“老板，沈浪是一個非常非常有才华的音乐人，同时，他也非常个性。”

    “第一张专辑，他玩得是摇滚，用他的话来说，他要改变内地摇滚乐的风向。”

    “他要告诉那些喜欢摇滚乐的音乐人一件事。”

    “先吃饱饭，再追求艺术。”

    “至于怎么吃饱饭？”

    “他说，学我就行。”

    此话一出，哪怕现场的人没有见到沈浪本人，但沈浪已经在他们心底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

    学我就行？

    好霸道！

    陈绍宝接下来的话，又一次加深了他们心底的印象。

    “第二张专辑，沈浪不准备玩摇滚，他要玩RnB，还用他的话，他说‘我要重新定义华语RnB’。”

    话音刚落，现场几人心中一震。

    这？

    这已经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是不是太狂了一点？

    重新定义华语RnB？

    你是罗大右啊？

    好狂。

    好大的野心。

    这是奔着开宗立派？

    不过，这小子虽然很狂，但有一件事，在场的几人却不得不承认。

    人家有狂的资本！

    有资本的狂，那叫个性。

    没资本还狂，那叫扑街仔。

    看到众人的表情，陈绍宝微微一笑。

    “听了这些，你们是不是觉得沈浪是一个很狂傲的年轻人？”

    关伟麟意外道：“难道不是吗？”

    “不。”陈绍宝摇头道：“沈浪的狂，只在音乐，他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是一个很谦逊的年轻人。”

    “前日，我已经跟陈建添签好了意向协议，沈浪的合同书，我也递到了他的面前。”

    “签约之前，他主动提到了二专规划……”

    接着，陈绍宝将那天的场景描述了一遍，在他的讲述中，沈浪俨然是一个既个性，又上道的年轻人。

    听着听着，郑东汗却是心中一动。

    那份合同，他知道，条件很优渥，是他亲自批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念头。

    邵宝这一次或许是打眼了？

    这个叫沈浪的小家伙，可能想要更多？

    如果是这样，反而更契合沈浪的自信。

    有意思。

    念及至此，郑东汗对沈浪更加感兴趣了，9月份那场音乐节，原本他不一定会去。

    现在，他一定去，必须去。

    郑东汗虽然觉得陈绍宝可能‘上套’了，但他并不准备提醒陈绍宝，是骡子是马，终究要拉出来溜溜。

    倘若沈浪真有那样的才情，给他最顶格的合同，那又何妨？

    ……

    燕京。

    晚饭过后，那依帮忙收拾好厨房，然后从桌上的包包里掏出了一盒磁带。

    “阿爸，阿妈，这是我刚刚录好的歌，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那当然要听。”

    一听是女儿的歌，马力克的脸上不由挂起了笑容，其实，他一开始不太支持女儿走歌手路线的。

    但架不住女儿喜欢。

    既然走了这条路，他当然希望女儿走得顺畅。

    接着，那依将磁带放进了收录机。

    一段短暂的前奏结束，歌声响起。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

    愿与你分担所有，

    难免曾经跌倒和等候

    ……”

    马力克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头，这首歌，好听。

    阳光总在风雨后，词写得也好。

    歌曲放完，那依一脸期待道。

    “阿爸，阿妈，怎么样？”

    “好！”

    “好听。”

    那依憨憨一笑：“好听吧，这是写给女排的歌，前段时间女排大奖赛汉城站，咱们不是成绩不好嘛，所以，沈浪就写了这首歌。”

    一听到这个名字，马力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

    自家的小白菜被这头猪拱了。

    听到这名字，他哪高兴得起来？

    那天晚上，那依偷偷溜走的时候，冬冬正好起床，第二天早上，他们就知道了女儿溜走的事。

    他们不说，只是不想戳破女儿的谎言。

    暗自生了一会闷气，马力克猛然想到一件事。

    写给女排的歌？

    这首歌，或许可以给那依的事业助助力。

    看来，得到老袁那里走一趟了。

    老袁现在虽然分管足协，但他在女排，乃至体育界的能量都不小，如果能以女排的名义报送这首歌。

    那……

    等等！

    这不会是那个臭小子算计好的吧？

    想到这里，马力克转头瞄了一眼女儿，这丫头还在那给她妈妈绘声绘色的讲着歌曲是怎么录得。

    三句不离沈浪。

    傻丫头，真的没救了！

    不过，那个叫沈浪的臭小子也算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