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王俭敲门。

    “进。”

    房间里传来上司的声音。

    王俭推门进屋，后手轻轻带上房门。

    上前一步，立正敬礼，“长官好，CP1-3039向您报到。”

    “坐。”

    办公桌后坐着个中年男人，夹着香烟的手随意摆了一下。

    “是。”

    王俭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坐了，静静等着上司的指示。

    房间的面积不大，厚实的窗帘紧闭着，屋顶一颗大瓦数的灯泡照得室内很明亮，但桌子椅子的下面，或是柜子之间的缝隙里，仍有许多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墙上挂着伟大航路以及东西南北四海等区域的海图，上面横七竖八贴满了大大小小的海贼悬赏，有的被图钉拉了线，有的被红油笔打了叉子或画了圈。

    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深深吸了口烟，又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拔出剩下的那段烟屁股，在挤满烟头的烟灰缸里寻了个空，塞进去，端起茶杯倒了点水。

    呲……

    胡子拉碴的下巴微抬，点向办公桌面上的一张悬赏令，“自己看看。”

    “是，长官。”

    王俭拿起悬赏令，顶部油墨印刷的大字Wanted，中间的照片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

    少年头戴草帽，面朝着镜头伸出一只手，咧嘴龇牙的大笑。

    当看到deadoralive下面3000万贝利的悬赏金额时，王俭不经意间嘴角下撇，流露出一丝不屑。

    “能作海贼的，都是九死一生的亡命徒。”中年男人手指虚点着王俭的头，声音沙哑语重心长，“不要只看悬赏，就判断一个海贼的实力和危险程度，你啊，太年轻了……”

    “是。”王俭放下悬赏，起立，并腿收腹，双手紧贴裤线，“谢长官教诲。”

    上司压了压手，王俭重新坐下，双手捧着悬赏令，认认真真的又看了一遍。

    少年黑色头发，眼睛笑眯着无法确定瞳孔颜色，左脸有一道小疤，鼻子很小，嘴很大，占了半张脸。

    他抬头问道：“长官，这次是秘密抓捕吗？我有十成把握抓活的。”

    王俭自信的底气，是特工学校毕业全校第一的成绩，以及远远超过同辈的战斗实力。

    上一次出任务中，他只动了一根手指头，就击杀了一名悬赏6000万贝里的海贼。

    “不是抓捕。”中年男人给了否定的回答。

    “暗杀？保证作得干净利落。”

    “也不是。”

    “那……”

    “听着，3039”中年男人黝黑粗糙的手指敲着办公桌发出笃笃的声音，身体稍稍向前倾。

    “这次的任务目标，不能抓也不能杀，而是接近他，套取情报。”

    “接近……”王俭再次低头瞧了眼悬赏照片，草帽少年咧嘴傻笑的样子，像在朝他招手。

    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靠近，压低声音说：“上峰怀疑，海军高层中有革命军卧底，仅有唯一的线索，指向这名卧底的身份是……”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几乎细不可闻。

    王俭不得不屁股离开椅子，欠着身子，靠得更近些，才从耳朵里听到中年男人轻微而又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你手里那个海贼的，二舅！”

    说完，中年男人坐回座位，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去查明此事，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叛徒，也绝不能污了海军军人的清白。”

    王俭曲着的腿僵直了数秒，才缓缓的坐回座位，双眼有些发直，嘴不由自主的微微开阖。

    卧底？

    海军高层？

    他沉默良久，才磕磕巴巴的问：“这、这怎么可能，线索的来源呢？”

    “机密！”

    中年男人表情极为凝重，双手撑着办公桌站起，自上而下死死盯着王俭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注意，线索是S级机密，事关重大，要绝对保密，用你的生命保密！”

    “是！长官！绝对保密！用我的生命保密！”王俭立正挺胸，昂首高声的重复了一遍。

    随后他想了会，问上司：“不抓回来的话，能否当场拷问？”

    “不能。”中年男人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

    “而且，你不能伤他一根毫毛。”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是。”

    王俭被一句话给扔了回来，只得低头应是。

    中年男人伸手要回通缉令，眯着眼睛，心事重重的盯了一会儿，塞进办公桌一侧的碎纸机里。

    确认纸张被咔咔的搅碎为粉末，他才抬起头，公事公办的快速说道：“刚才的任务只有口头描述，没有文字留底，这次任务给你开了A级特权，之后的准备材料你自己去办。”

    “是。”王俭答应，他心里清楚，一些繁琐的工作就不应该劳烦上司亲自动手了。

    “任务交代到这。”

    说完这句话，中年男人原本笔挺的坐姿放松下来，拉开办公桌抽屉，在里面掏了一会儿，摸出一根香烟，放在嘴上。

    王俭见状，熟练的从桌上抓起火柴，欠身隔着办公桌为上司点上。

    中年男人脖子前探，拢着手就着火，狠狠嘬了一口，手指在王俭手背上点了两下，脖子后仰，几秒后，才吐出一大团白雾。

    呼……

    烟雾缓缓散开，仿佛刚才室内紧张的气氛，此刻也跟着松弛下来。

    他躺回到办公椅里，骂了一句，“操，海军现在吃里扒外的人太他么多了。”

    王俭手指捏着挤满烟头的烟灰缸，正在垃圾桶沿上磕着，听了这话，小心翼翼的抬头说道：“长官，咱们也是海军。”

    他将缸底黏着的烟头磕干净，重新放回上司手侧。

    中年男人顺势在里面弹了一下，“嘿，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咱们CP1即是海军，也归组织管……”

    勾起嘴角递了个坏笑，“哪边待遇好，咱们就往哪边靠。”

    这句话王俭可不敢接，他哈着腰将办公桌上七扭八歪的文件堆叠好，抓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桌面，这上面除了烟头、灰尘、纸屑、油墨污渍、食物残渣，还有黑白相间的头发。

    自己所在情报组的历史，王俭是很熟悉的。

    这支情报组最早由海军成立，称为海军特别情报科，当年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情报组织。

    世界政府成立“CipherPol”后，海军特别情报科被划归入CP组织，改名CP1。

    后来随着CP组织的不断发展，陆续又成立了CP2到CP8七个情报组，CP1的地位逐渐下降了。

    因为海军的情报也要有人做，于是海军总部又把CP1的人事权要了回去，但CP组织也没完全撒手。

    个中缘由比较复杂，总之，CP1的人事关系在海军总部，同时也接受CipherPol任务指派，形成了听海军总部调，又听CP组织宣，管理结构叠屋架床的局面。

    幸好，许多扯皮烂糟的事都是上司头疼，他只用听吩咐做事就好。

    不一会儿功夫，王俭把办公桌收拾的干干净净。

    “还有什么问题？”中年男人问。

    “长官，我……”王俭欲言又止。

    “说，婆婆妈妈的。”

    “那……我实话实说了长官。这个任务实在太重大了，我的经验不是很足。来CP1我一共参与十七次任务，只主办过两次，其他都是协办、跟办、经办，最高才是B级任务。我觉得……有压力。”

    “你呀！”

    中年男人手指虚点着王俭的脑袋，“抬你一下你跳的老高，打你一下你又出溜桌子底下去了。”

    他深深吸了口烟，接着说道：“咱们CP1里，实力比你强的呢，年纪都太大了，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呢，又都远远不如你。”

    “长官您过奖……”

    “就连上面，都知道你这个王牌新人特工了，说要多给你压一压担子。”

    “感谢长官信任！”王俭重新端正态度，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嗯，放开手去干，不用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