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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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疑云丛生

    我慌里慌张地跑回到了大路,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还不忘回头看上几眼,好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追上来,而且在大路上也见到了赶路的村民,于是一颗心便终于从嗓子眼儿滑回到了肚里。

    一进到我爷家的院子,就听到了他与父亲两人喝酒聊天的声音,那声音听着很大很融洽,想必是最近父亲的五金生意被他经营得还不错。

    果不其然,抬帘儿一进屋,就看到了坐在炕桌前的俩人正举盅儿喝着酒,跟着一扫,就发现母亲也回来了,此时正在地上的椅子上坐着。

    两人大包小球地买了不少东西,有糖块儿,有瓶酒,有盒烟,更有平时很少能见到的熏鸡香肠啥的熟食。

    见我进屋,母亲连忙起身帮我卸下书包,一边接过书包一边还不忘转身对我爹开口说道:“他爹,你看咱小子多淘,上个学就跟上战场一样。”

    很明显,母亲注意到了我腿上的那些刚被山枣枝划出来的伤口。

    “咋弄的?”我爹抬起眼醉声问道。

    我自是不能说是去了奶奶的坟那里,一来他们不会相信,二来即便相信也会觉得这个理由很奇怪。

    于是便开口说道:“回家的时候边走边玩儿,一个不小心就轱辘到沟里去了。”没等他们继续追问,我便脱鞋上了炕,跟着便坐到炕桌前狼吞虎咽了起来。

    “哎。”母亲叹了口气,跟着又说道:“儿子你慢点吃,来,跟妈说说,你最近成绩咋样?”

    “不知道,反正考试没掉过前二。”我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妈的,这才是我小子,给我继续保持!”可能是因为酒喝多了,我爹看我的眼神有点发直,他愣愣地盯了我好一会儿,随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没吱声,只是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东西。可能是知道我话少,也可能是觉得在我这里没什么好问的,于是片刻不到的功夫,三人的话题就又回到了我爹的生意和我妈的工作上去了。

    从三人的谈话间我了解到,父亲的五金生意确实被他做的很稳,别的没听清,就只听到了一句他一天赚的就顶我妈俩月工资的话。我心说这自是好事,要不然我哪里去弄眼前的这堆好吃的东西?

    两碗饭下肚,肚子被撑了个溜圆,正想着下地出门去散散心,结果一抬腿的功夫就被母亲给叫住了。就见她开口说道:“大儿子,先别着急出去玩,跟妈回咱家,把里面的卫生打扫打扫,那家具上的灰不见得落了多厚了呢。”

    这理由我自是没法拒绝,于是两人便在我爷家拿了笤帚,接着便一同来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你说你爷多懒,也不把这院子收拾收拾,我跟你爹一个月给他那么多钱,这连家里的老院子他都不上心,估计,都把那心用到那个寡妇老太太身上了了。”见院子里东西杂乱,母亲便开口抱怨道。

    我自是知道母亲口中的老太太是谁,但转念一想,成年人的世界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了,即便我爷把院子天天扫的干干净净,你俩还能回来住是咋的,于是在听到母亲抱怨后我便没再接话儿。

    母亲开了锁,两人随后便进了屋,就见里面到处都是灰土,炕上更是被落了厚厚的一层,屋里的各处角落,也都是被某些叫不出名的蜘蛛给盘了不少蛛网。

    母亲负责翻箱倒柜地打扫,我则负责把灰土什么的收起来后再倒到屋外。因为一心想着出去溜达,所以整个过程中我自是十分卖力。

    正忙活间,互听母亲对我说道:“大儿子,这东西你还要不要了?”

    “啥东西?”我想也没想地接了一句。

    “就是那年马先生来咱家,他身边那个阿姨在走的时候给你给留下的那个东西,应该是个吊坠儿,呐,你自己看看,留还是不留。”母亲随口说道。

    我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吊坠儿,因为当年觉得造型方面不是很美观,而且记忆中我还曾点过那个东西,烟还巨臭,所以当时我就把它偷偷地藏在了箱座里的一角儿,没多久就给忘到脑后了。赶上这次收拾卫生,这东西才被母亲给不经意地扫了出来。

    “还好我没出去玩,不然保不准儿会被母亲当垃圾给丢掉。”我心想道。

    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那个东西,只觉得手猛地抖了一下。

    接着便不由得在心中叹道:“怪不得那天在石棺旁看热闹的时候觉得那上面的画儿眼熟,看这坠儿的造型,不也是蛇首人身吗?这前后一对比,摆明着就是同一种手笔。”

    一想到这儿,我便打消了出门溜达的念头。心想着一会儿在收拾完卫生后还得跟母亲回我爷儿那儿再呆会儿,那俩人方才刚喝了不少酒,一会儿问上几句,没准儿能套出不少我想要知道的消息。

    “收拾收拾就行啊!”见母亲打扫的过于仔细,我便随口轻声催促了一下。

    “啊,马上就完事儿了,你要是想出去溜达就去吧,已经没啥要打扫的地方了。”母亲回道。

    “先不去了,一会儿打扫完我就跟你回我爷家,难得你俩回来一次,这明个儿早上你俩还得走不是?”我回道。

    就见母亲尴尬地笑了笑,接着便开口说道:“这地方有啥出息?全都是靠天吃饭,一年赚那俩豆儿都不够城里人一天花的,你是男孩子,以后用钱的地方很多,现在不赚来,以后我跟你爹去求谁去?记住了儿子,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而且我也深知,对于大多数普通家庭,很多事情压根儿就兼顾不了,就好比我小时候被父母扔了四年,长大后一毕业便留在了大城市里摸鱼,前后这么一对比,总觉得有很多地方都存在着诸多相似。

    “走吧儿子,再怎么打扫也就这样了,”母亲从炕上跳下了地,接着环顾了一圈儿房间后说道。

    屋门又被重新挂了锁,两人一路无言,没一会儿就回到了我爷家。

    抬腿一进屋,就发现我爹和我爷的气氛明显不对,俩人都低着头,炕稍炕头各坐一个,先前融洽的气氛也是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咋啦这是?”母亲看了眼父亲后说道。

    就见父亲咧了下嘴,接着又往炕里的方面扭了扭了下身,整个人都显出一副很是嫌弃的样子。

    “那有啥啊?你就跟小川他娘说呗。”坐在炕头上的爷爷突然喊了一嗓子。

    母亲被弄了一头的雾水,只能满脸疑惑地看着我爹问道:“有啥事你说呗老四,摆臭脸子干嘛?”

    “哎呀,就是咱家这老爷子,想跟那个老太太一起搭伙过日子。”我爹不耐烦地说道。

    我心说那老太太可是村里出了名儿的交际老花,那帮老头子,也包括我爷在内,不管是东西还是钱财可是没少被她逗去。这次提出搭伙过日子,应该是俩人在背后合计啥了,而且大概率是她看我爷的日子要比村里其他的老人过得滋润。

    就见母亲愣了下,随后便开口说道:“哎呀爸,这事儿你跟我和老四也说不上来啊,家里大哥大嫂子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俩擅自做主,那他俩不得追到市里去找我俩麻烦啊?”

    显然这话是奏效了。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屋里的几个人都没再发出过半点儿动静。

    我心想这要是都这么僵着我这事儿还怎么问?于是便开口对着父亲说道:“爹,昨天王右二叔在山边子拓荒的时候挖到了口石棺材。”

    “啥?棺材?”父亲显然是没料到我开口的第一个的话题竟能跳到棺材上来。

    “嗯,石头的,船型的,那棺材上面还有画儿,狗啊人啊什么的都被画了蛇脑袋,最后还让上面的人给用宽胶布给粘走了。”我补充道。

    “哦?那棺材呢,打开没?里面有没有啥东西?”我爹追问道。

    “棺材被上面的人给王右二叔当驴槽了,之前倒是想运走,可在抬棺材的时候那玩意儿突然自己爆开了。”我回道。

    “自己爆开了?”站在地上的母亲惊呼道,显然她也在关注着这个话题。

    “可不是咋的,我听村里的人说了,就在那几个人穿绳子想要抬的时候咕咚一下就爆开了,当时小川也在边上,一脑袋的灰还是回来的时候我给搓的。”我爷跟着说道。

    我爷的话才说完,就见地上的母亲用很怪异的眼神扫了一眼我的头上,我心想她一定是想说这孩子天天都在哪儿野呢。再转头看向父亲,心想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得利用这个机会批评上我几句。

    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父亲竟只是闭眼做起了沉思状。我正想是不是酒喝多了睡过去了,就见他突然开口道:“那里面是不是就几根腿骨棒子,连个脑袋都没有?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孤山那边发现的。”父亲说完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大致方向。

    这波操作让我觉得很是诧异!一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他还在市里,他又是怎么知道里面只有大骨棒还没有骷髅头的?而且即便是我这半个当事人,也只知道那石棺被发现的大致方位,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见我满脸疑问,我爹神秘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以前在林业局工作,这事儿我没少听过。”

    刚说完,他又朝着在地上站着的母亲说道:“你去小川书包里找个笔和本儿,我给儿子好好说道说道。”

    母亲翻出了纸笔,过程中还不忘抱怨为什么我的书包里像是被塞了粑粑戒子一样。

    我爹没理她,只是在接过纸笔后便伏在炕上自顾自地画了起来,没一会儿的功夫,那本儿上就被他画满了圆圈儿。

    “儿子,你看!你昨天看到的那个,应该是在这个附近被你王右二叔发现的,对吧?而我当年知道的那几个,则是在这几个方位,看出来没?埋的位置都很有规律。”

    我定睛一看,确实发现,本子上标记的几个小圈儿,全都处在以孤山为中心的近圆上。

    见我听的认真,我爹又开口道:“不知道你爷跟没跟你说,他当年在你奶老家附近的时候也见过那东西,而且比你见的那个要大,还是成对儿出现的……”说完他便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让我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完。

    “难不成在小圈儿外围还有大圈儿?在那大圈儿上还有更多更大的石船棺材?”我一脸不相信地问道。

    “嗯,对喽!这正是我想说的。”我爹点头说道。

    顿了顿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便盯着我的眼睛再次问道:“你在边儿上,没发现那腿棒骨很长吗?”

    我刚想说“那大骨棒还是我给埋的”,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我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只是假装迷茫地说道:“啥很长?”

    “那里面葬的就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儿子你好好想想,那大腿骨加起来得有多长?”我爹急匆匆地问道。

    听父亲这么一问,我也想到了在埋那几截腿骨时的一个场景,那就是当我拎着骨头去往大槐树下的时候,就发现那骨头是真的很长,长到只能竖在那种能装百余斤玉米的编织袋里。

    “是不是?你再估量下那两截加在一起的高度,单是一个大腿就差不多到我的胸口了,那要是再算上身子脑袋,那身高至少应在两米三零开外,还是保守估计。”我爹兴奋地说道。

    见我听得入神,我爹随手就从炕上拿起了一盒香烟,跟着就熟练地叼了一根在嘴上,一边点火一边皱着眉头说道:“我当年跟同事谈论了,大家伙儿都说那石棺材里的主儿之所以没头,极有可能是因为石棺的雕凿难度太大,周边又找不出那么大的整块儿石材……”

    我心说这解释表面上说得通,但没听说过哪里的习俗是死让着棺材,还得为了适应棺材的大小在下葬前要被人把头去掉。于是便开口问道:“那为啥要把棺材做成船型的,还要在上面画上蛇头画儿?”

    父亲可能是没料到我会继续追问下去,于是在琢磨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依照画风和棺材分布的位置来看,这帮人极有可能是在做着某种仪式……”

    “山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围着孤山做仪式?”我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遍,心中的疑云,却是随之变得更多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