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罪城上午并不劳作，而是前往忏悔大厅进行忏悔。

    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阅读。忏悔大厅其实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图书馆，建筑的风格很接近哥特式建筑，许多黑色的尖顶直冲天空，外面看上去如同吸血鬼城堡一样阴冷。

    许枫则是被单独分到了一个图书室，当他走进门就见到了一个身穿黑红色长袍的清罪人。那个人戴着厚厚的眼睛，冷峻的面容看上去非常严肃。他静静坐在古朴的红木桌后，冷冰冰地看着许枫。

    “看来是个新面孔。”

    “嗯，你好。”

    清罪人面无表情，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坐吧，今天的课程才刚刚开始。”

    许枫有点惊讶：“课程？”

    清罪人反问道：“如果不认识自己，又谈何忏悔呢？因此，我们的第一课就是，重新认识自我，给自己一个真实的定位。进而明白，你自己到底应该身处什么样的位置，从而明白自己到底逾越了什么样的规矩。”

    “什么规矩？规矩不都是人定的吗？如果我逾越了什么规矩，直接告诉我不就可以了吗？”

    “咳”清罪人的厉声咳嗽了一下：“你的想法大错特错了，罪人。你要明白，世间万物皆有规矩，人为制定的规矩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环。而人定的规矩，是人用来约束人的工具。难道说，你不愿意顺从别人的约束，就是一种罪过吗？”

    许枫沉默了，他微微摇头：“应该不是。”

    “有些规矩约束着生者，那也不过是锁链。万物皆可为，重要是为或者不为。如果逾越人定的规矩，做了某件事，却实现了你自身的使命。这样打破规矩的行为，也能算是罪过吗？”

    许枫想了想，问道：“那你说让我明白自己逾越了什么规矩，又有什么意义呢？”

    “身为罪人，你目前还尚不自知。我只觉得你愚钝。”清罪人冷哼了一声：“你要明白自己到底逾越了什么样的规矩，那不是人定的规矩，而是天定的规矩。”

    “天定的规矩？”

    “人定规矩皆可顺从，也皆可打破。唯有违背天命，才会成为真正的罪人。这也是灵界划分罪与非罪的标准。”

    “那么你们所说的天定规矩，又是什么？”

    “天定规矩，也是我主的规矩。”

    许枫下意识回答道：“灵界之主吗？”

    “当然。”

    “既然那也是某个人的规矩，那不还是人定的吗？”

    他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你的言辞实属大逆，罪人。我主的规矩，怎可能与区区凡人一样？”

    许枫微微一惊，他感受到这个清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非常强横，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他有点噤若寒蝉。

    清罪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摆了摆手或：“罢了。如果你真的与我主有缘，你会见到她，并真正理解她的。”

    许枫迟疑了一下，还是有点忐忑地问：“你所说的主，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主便是灵界，灵界便是我主。我主的躯干乃灵界之基，我主的灵魂乃万灵之集。”清罪人缓缓拿起来桌子上了一本书，推到了许枫的目前，那本事上赫赫刻着四个字“万灵启示”。书面的材质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特别的血红色，难道是许枫在现实中所见过到底死亡启示？

    如果死亡启示真的是出自血璃的手笔，那应该就是血璃从灵界亲死带到人间的信物。

    那死亡启示到底是什么样的特殊存在，为什么触碰它的人会变成失魂者呢？

    正当许枫沉浸在思考的时候，对面的清罪人打断了他：“这本书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答案。有关我们的灵界，我们的主。”

    许枫拿到书后翻开了第一页：

    “我点着了它的火，

    种下了它的树。

    不要为我书写赞美诗，

    它已在你我的手中。

    我即是它的心，

    它的面纱下是我的真容。”

    看见了第一页，许枫的脑中犹如雷击，他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无法抓住那个清晰的思绪。

    这一切似乎完全串联在了一起，由始至终，彼此联系了起来。不管是失魂者口中所念的祷告词，还是自己在死亡启示中所见的诗句，还是自己现在所看见的《灵界启示》，它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许枫的眼中流露出震撼与不解：“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主的躯干便是这个世界，万物初开之时，到处即是纷争与杀伐。因此，是主的存在点燃了纷争的战火。

    为了平息永无止境的战争，主亲手种下了灵界之树。灵界之树是灵界的第一株草木，它滋养了灵界，抚慰了争斗不休的灵魂。自此以后，灵界走向生机与秩序。”

    许枫明白了，这首诗原来讲的就是灵界的起源。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生者的世界呢？血璃为什么要刻意带着死亡启示去生者世界？

    于是，许枫接着问道：“后面几句呢？什么意思？”

    清罪人皱了皱眉头，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语气虔诚：

    “我们虽感激主的权能和恩赐，但主并未渴求过我们的赞美，而是将我们的感激写作诗篇，反而称颂万灵的伟大。

    而后，主便将灵界的权能分作六部。自从主的意志便不再干涉灵界，而是将权能交给万灵。至今，灵界便在我们万灵的手中了。”

    许枫点了点头，他联想到了什么：“六部的权能，指的就是六座大陆吧？”

    “并非完全如此。

    六部权能为——纷争之火、复生之树、永恒之诗、万物之手、秩序之心、贤者之面。它不仅对应了灵界的六座大陆，也对应了六位守护者的权能，六座大陆在灵界轮回中各自的职责，也即是我们每一个人的能力。”

    许枫微微点头，他继续问：“那最后一句诗呢，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无从解答。”清罪人眯了眯眼睛：“书中也未曾作出解释，但我们都觉得，那是再次见到主的秘密。”

    “可我听说主不就是在灵界中枢的顶层吗？”

    清罪人淡淡说道：“那也只不过是一个传言，灵界中枢的顶层，其实根本没有人去过。主将权能分与六部之后，便再也无人见过她了。”

    “就连六位守护者也没有见过吗？”

    “六位守护者并不能离开灵界枢纽中自己所在的那一层，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位置，这是灵界的法则。”

    许枫沉默了一会，灵光一闪道：“之前按你所说，主应该不是一个具体的人才对，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吧？那怎么可能在灵界枢纽中呢？既然如此，有没有可能那只是一个美丽的谣言？”

    一直严肃不语的清罪人突然笑了，声音有点怪异：“谁知道呢？不过万灵都是希望见到主的吧，所以才会对主有一个具体的现象。”

    是的，这就像所有的子女想要见到自己的父母一样。如果主真的是灵界所有灵魂的母亲，那应该所有灵魂都渴望见到她吧。

    这么说来，生者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灵界的灵魂轮回而来的，那么她也是所有生者的起源吗？

    许枫喃喃自语道：“也许，主便是这个灵界，而并非一个具体的存在。我们永远不会见到她，但她永远在我们身边？”

    “若你真的与主有缘，那你应该会见到她的。”清罪人缓缓站起身，拖着血红色的长袍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去查看一下罪城里其他岗位，你就在这里看书吧。到了下午，会有人送你去做赎罪工作的。”

    “噢，好的。”

    许枫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清罪人走出门后扯下了头上的兜帽，散落一头血红色的长发。

    随着门“吱呀”合上，那个背影便消失在了房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