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的过程仿佛乘坐电梯从一百层的高楼瞬间到达一楼，令人恍惚又过瘾。直到深潜完毕，还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到达了。

    还好四人都是有经验的老手，虽然左宋加入这个团队不久，这才是第三次深潜。但他的“双脑”在这方面具有常人不具备的优势。其他人只能通过操控终端进行深潜，无论是传输效率和算力都非常局限。然而左宋不仅可以使用第二脑进行运算，还能不耽误主脑的思考和行动。

    如果让牛头马面知道这种情况，肯定要异口同声的说上一句“开挂了。”

    137深度的电子深渊是一个由虚拟数据构建起来的研究所，左宋四人现在正身处在一条由红色警告和绿色串流共同构建的通道中，四通八达，远处还有几扇标有黄色感叹号的门扉。

    “我们分开去寻找数据吧，这一层我已经解析过，有部分重要数据文件存储。”牛头简单说明了情况，更具体的已经发送到了每个人的终端上，这比起语言的交流更快速。

    “那我走了，蝴蝶，我肯定比你快！”马面小孩子心性，任何事情到他这里都可以是比赛。

    蝴蝶翻了个白眼，手一挥，大片的蝴蝶出现散开，带着她传送走了。

    紧接着牛头也离开了通道。

    “就这个吧。”左宋没有走远，直接选择一扇左侧的门，来到近前，两根手指轻轻一扩，可视化屏幕出现，同时几条数据线从他的脑后延伸出来，直直插入门扉，开始破译眼前的进入密码。

    数据分析进行的很快，左宋看似在全身贯注，其实运算已经被第二脑接管，他此时正在仔细看整个虚拟研究所的结构。从其树状类结构上来看，眼前这个房间应该是现实终端里的某个二级类目，如果做一个形象的比喻，便是网站里的栏目分页。这里一般储存着大量的数据目录和介绍，一般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因此防火墙非常薄弱，仅仅只过了二十多秒，他就得到了密码。

    输入密码，黄色感叹号的门扉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资料库，一排排货架存放的档案，看起来有些历史的年代感。

    电子深渊不是单纯的虚拟世界，或者说它映衬着一部分的现实，也反映了历史某个特定年代的情况，这是那场AI危机后遗留的产物，给人类既带来了一定的优势，也带来了未知的风险。

    左宋打算先从目录下手，确定重要文件的坐标，然后挨个排查是否存储在这层深渊。因为数据碎片化，现在底层与顶层的代码混为一体，很多技术文件都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所以破解电子深渊既考验黑客的实力，也考验运气。

    破解工作顺利进行，大量的资料被第二脑分门别类的整理，左宋完全不需要什么操作，站在原地等待结论即可。悠闲的甚至开始思索明天该吃些什么早餐。

    就在这时，一大片尖锐的声音突然从各处响起，一只只完全由绿色数据组成的蠕虫，突兀的从角落浮现，龇牙咧嘴的向着他冲了过来。

    这就是未知的风险之一，电子病毒。

    左宋手一挥，两把银色的左轮手枪瞬间从虚无中组装构成，整个人边远离档案柜，边向着那些蠕虫开火，开火的瞬间从枪口迸发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个个白色的坐标箭头。

    这些箭头跟随着数据的推算，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曲折的线，精准的击中蠕虫的头部，破坏掉其内部的病毒核心。

    完全不同于现实，这里没有枪声，没有火光，只有一只只蠕虫被箭头贯穿后，嘶鸣着死去的身体重新变成的一串串乱码数据。而白色箭头在消灭蠕虫后却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一道闪电，继续冲向其他的蠕虫。

    大批的蠕虫很快便在这种数据攻势下死去，左宋收起枪，望着天空中那些不断弹射、折跃的箭头，仿佛是被演奏者指挥的音符。乱中有序的变幻成各种形状，游走于这片数据天空。以旧世纪至上主义技法，以大片的白色几何填充着色彩和空间。

    很快，蠕虫一干二净，左宋打了个响指，白色的箭头也随之化作数据流消散。

    第二脑此时也整理好了所有的资料。

    “看来核爆后这里的终端并没有切断其他网络接口，竟然还有病毒侵入。”左宋有些疑惑当年这里的安保等级。按理来说，这种商业化数据中心，怎么可能在核爆下安然无恙呢？还是说这里的技术文件涉及机密，有更高的防护等级？

    一切都是未知的谜团，但也正是未知感和好奇心，才驱使着人类飞蛾扑火般的进行技术探索和进步。它是人类文明升华的火种，也是人类文明灭绝的源头。左宋挠挠眉心，不再去考虑过于遥远的事情，专注于眼下的资料。

    “《基于飞腾智能驾驶车辆换道决策研究》”

    “《智能驾驶系统对周边交通车辆预期轨迹的单模态网络预测方法》”

    “《970105：“电子幽灵”事故报告档案》”

    “这是什么？”左宋疑惑的看着这份关于电子幽灵的档案。

    电子幽灵这个词他见过，不过是在历史的某些资料文档中，或者是都市传闻的奇特怪谈中。据说那是一段失落的历史，因电子幽灵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但很奇怪，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没有对于这四个字的具体描述，只是些莫名其妙的概略描述，就像是对于“鬼怪”的认知一般。好似这四个字涉及到了某些人类尚未触及到的神秘领域。

    于是左宋点开文档，想要溯源查找地址，却被第二脑提示文档不在当前深度。

    左宋只能放下疑惑，继续查看其他资料。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

    “《人工智能（AI）支持下的智能驾驶系统构建》”

    这份文件看概述，是他想要补全“双脑”所需的技术参考之一，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不过这份文件注定只能被雪藏。

    因为AI技术在黑市上流通性很差，在历史原因和法律问题的共同作用下，很少有企业愿意收集这种资料，一方面是因为大公司自身有类似的技术储备；另一方面是怕自己被员工举报及政府追究。毕竟群体情绪是最具有感染性的，对AI的仇视，已经被写进了教科书里。这种情况下，还敢研究AI技术，无疑是自掘坟墓。

    倒是个别人士愿意收购这种技术，至于他是政府的回收人员，还是心有叵测的阴谋家，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牛头几个人最心仪的技术资料是智能驾驶系统的底层代码逻辑，而不是AI方面的文件。既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接下来就简单许多，只要定位到这份文件的地址就可以拿走它。当然，还要祈祷它在这一层深度中。

    “滴”可视化屏幕上关于这份文件的地址很快显示了出来，并且还有其他文件的地址信息。

    左宋翘起嘴角，让第二脑链接与这些文件的传输通道。屏幕上出现进度条慢慢增长，数据信息不断传入第二脑。

    没想到一开始就有所收获，这让前两次都铩羽而归的左宋察觉到这个电子深渊似乎保存的过于完好。

    于是他打开了语音交流：“牛头，收获怎么样了？”

    “滋……滋”可虚拟耳麦里传来的却不是人声，而是一段令人烦躁的电流声。

    “什么情况？”左宋纳闷的设置了一下系统，继续询问。

    “滋……滋”另一头传来的依旧是电流。

    左宋开始察觉到不妙，赶快开始查找牛头当前的位置。

    “蝴蝶，收到回话？”

    “马面？”

    “滋……滋”就像播放了破损音频一样，嘈杂的声音让人烦闷。

    “难道是遇到了电子病毒干扰？”左宋把可视化屏幕全部展开，深绿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展现在眼前，第二脑算力全力运转，直接从底层破译所有的地址信息。

    “2077:DS6:0:24:8:100:150D:417A”

    左宋十指如飞，通过修改路径，打开了直通牛头地址最近的道路。

    “滴滴！”原本拥挤的资料库瞬间清空，原本封锁的墙壁被打开了一条布满红色警告条纹的通道。

    不多时，左宋便来到了牛头所在的空间。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单调的黄色感叹号在墙上依旧显眼。

    “什么情况？”

    左宋继续打通了蝴蝶、马面的地址通道，但他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人，好似他们都在未告知的情况下离开了电子深渊。

    这很违和，也违反了他们的行事逻辑。一定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于是他询问自己的第二脑。

    “违和感。”就像在百科上搜索自己的问题，与第二脑的交流本质上就是通过自己问自己的方式进行。

    “电流声。”第二脑很快给出了答复。也让左宋恍然大悟，直接停下了破译的运算。

    “不是他们出了问题，是我被封闭了。”

    在电子深渊里，理论上来说，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声音都要靠自身的算力来弥补。因此左宋的左轮没有声音，而蠕虫的声音是它们自身的配音。所以电流声本身，是有一个主体在释放算力。

    可如果是牛头他们被电子干扰，那他根本收不到任何回声，因为他们之间的网络连接是被切断的。电子世界，不是现实世界，不会出现电流麦的情况。而且一次性封闭三个人，这份算力无疑是恐怖的，相比之下，自己被封闭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也不排除是几个人各自被封闭的情况，然而想要一次封闭四个专门深潜的黑客，有这种算力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深潜断连来的简单。而且即便是只封闭左宋一个人，所需的算力也不是普通黑客能负担的，毕竟谁让他头脑里还有一个顶级附脑。想要悄声无息的屏蔽他，代价是很大的。

    所以左宋解开了疑惑，却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谁闲着没事封锁我们？难道是同行？”左宋开始了假想。

    不过他的第二脑告诉他应该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物。

    “可能是研究所的某种防御机制吗？”左宋复述着第二脑的运算结果。

    正说着，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黑暗。

    黑暗中，“滴答，滴答”有水滴的声音从他的脑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