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漏风的柴屋内根本无法入眠，我们在枯草堆上将就一晚，第二天清晨，大娘子走过来看我们并没有走。

    “倒是识相的人，我们不往长安，也不往益州，这次往洛阳。”她笑着看我们，胸有成竹。

    “洛阳不能去啊，洛阳太危险了。”我小声对云枣嘀咕了一下。

    “洛阳危险！对我们来说，哪里都不存在危险，你们就去洛阳了。”

    “别跟他们废话，让他们吃了茶饭，赶紧上车。”昨天那个蓬头乱须的汉子出来了。

    “当家的，这两人你跟着去洛阳，早去早回啊，我就送另外两个去益州了。”大娘子口里似乎还有另外两个人。她从上屋端出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汤给我们喝下，然后继续用绳索缚紧手脚，和昨日一样。

    车厢内热烘烘的起了暖炉，我和云枣稍微安稳一些，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上车，跟着往洛阳去。

    山岭的路程清冷寂静，马车在路上一路狂驰，往东都洛阳的方向。

    马车从厚载门进了西市边上的通济坊，那蓬头乱须的汉子应该是给我们喂了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迷药，这一路都瘫坐在马车内，没有一点力气，应该是惯贩卖人口的。

    他把我们安置在通济坊内一间废弃的屋子，锁好门，叮嘱了一位小厮模样的人，给我们弄点吃的，饥饿和疲劳让人不得不咽下放了迷药的面汤。

    “你怎么还来洛阳，安禄山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小厮跟那人说。

    “这两人是从长安往蜀郡去的，说是去巴中的官家，我能带他们往哪里。”

    “都要变天了，还管什么官家不官家的。”

    “最近行情不错，他俩个是做肴馔的，应该能找个大户，卖个好价钱。”

    “难啊，消息灵通的大户都走了几家了，先把他们放这里，等消息吧。”

    “洛阳应该不会丢的，这可是东都，安禄山在范阳那边，还早呢。”

    “行的，你留下来等消息吧。”

    “不行，我家大娘要我赶紧回呢，她往蜀郡去，路程比我的远一些。”

    “等几天吧，有手艺的快一些，我已经放出消息了。”

    现下，安禄山造反的消息已经传到洛阳。

    我们略喝了一些些面汤，那小厮看我们喝的不多，拿着鞭子过来，凶狠的说道，“统统喝下去，别想着跑出去报官，这外面就是通济渠，不乖乖的听话，就把你们扔下去。”

    我们看到院内的小沟渠，从北面往西南角方向流着，有一道木闸拦着进口和出口。

    这样严密的组织，应该是熟门熟路的生意，我们不敢大意，只得喝下那碗迷药面汤。

    这样的人口贩子，并不会带我们去市场任人挑选，都是选一些有势力的买家来相看，我和云枣前途渺渺，安禄山就要打下洛阳，本想着去蜀中躲避战乱之苦，却没有想到，偏偏送到了洛阳。

    “安禄山会攻占洛阳的，这里不安全。”我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出两句话来。

    “哪里安全，长安么，休想让我们带你回长安。”那汉子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洛阳会死伤无数的。”云枣脸色苍白，眼神无力。

    我们的境况是糟到不能够再糟糕了，洛阳没有熟人帮忙，面对惯用迷药的人贩子，我们不能用强，只能想办法，尽快脱身。

    “小哥，你多去坊间听听消息，是不是安禄山就要来了，或者这里有多少大户人家能出钱买我们的。”我们只能妥协。

    “我比你们着急，还想着快些出手，好早些回去与大娘子见面。”

    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一阵乒呤哐啷，大批的脚步奔过来，嘴里嚷着，“关城门，快，快关城门，安贼来了。”

    我和云枣瘫坐在柴屋，外面小厮关上门，那汉子不说话，看着我们。

    外面的巷道内，地动山摇的传来叛军撞击城门的声音，一个时辰之后，撞击声停歇了下来，我们叹了一口气，以为城门守住了。没想到，那条水渠里翻腾起来，闸被劈开，窜出三个水猴子似的胡人，跟着后面是更多的胡人从水渠里出来，他们举着兵器，并不多瞧我们一眼，直接冲出院子，往巷道内奔去，一阵厮杀惨叫之后，城门哗啦啦的打开。

    半开的院门，没有人敢过去关上，门口的巷道有许多人倒在路上，积雪沾染了片片的血红，我们终究还是遇到了战争。

    院内的四个人，一个都没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