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物
位于凌霄元界内的中土神洲,是人族圣地,人族发迹于此。世上最强的王朝——大周,就位于神洲东部。
大周王朝中北部有八个州,合称为北都,其矿石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大周王朝内唯一的矿业开发地,拥有大大小小的矿场百余座。
并州平陵山,就是其中一个中型矿场。它坐落在被削去顶峰的大山里,矿场向下凹陷仿佛火山口,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林中每棵树都有十丈余高,是无数生物的栖息地与猎场。
此刻,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透着一股危险与诡异的气息。
在矿场半腰的房子里,三个矿场监督坐在一起,在难得的闲暇时间,就着烈酒与烧鸡闲聊。
大胡子罗航是这里的老前辈,饮下一口酒后提起话茬:“你们有听说那个传言吗?”
“哪个传言?”新来的梁平还啥也不懂,只能顺着问题往下问。
他身边那胖的跟个球似的刘大福告诉他:“就是那个关于下三货的传言。”
“哦哦。”梁平对此略有耳闻,就是说破世流星出现了,下三货要翻身,但他不太理解,“下三货就是一群废物,没有彻骨散连孩子都打不过,它们怎么翻身啊?”
“哈哈哈。”膀大腰圆的刘大福,开玩笑地说:“万一突然出了个不靠彻骨散,就能发挥力量的人呢?万一人家能调动灵力呢?”
“开玩笑!”罗航十分肯定地告诉大家,“下三货这东西已经存在好几万年了,从来没有一个能调动灵力的。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梁平也点头肯定,“没错,下三货不能调动灵力是常识,跟水是湿的一样,世人皆知。说话回来,既然下三货没有力量,那么起义的传言又是从哪儿来的啊?”
刘大福对这传言丝毫不上心,在他眼里那就是不可能事件,议论这个还如吃个鸡腿有意义。“谁知道呢,反正我不在乎。”说完,他就把最后一根鸡腿扯了下来,塞到嘴里,吧唧吧唧地猛嚼,嘴角都流出了油。
罗航在一旁则是冷笑:“呵呵!还不在乎呢?那半个月前大凉山矿场发生了暴动,死了两个监督!”
“真的?”梁平听了这个消息是又惊又怕,新来的对矿场还不熟悉,难免被这些骇人消息影响。
作为资历最老的人,罗航不喜欢别人质疑,吹胡子瞪眼地告诉新人:“我骗你干嘛?”
刘大福一边嚼着鸡腿,一边呜呜呜地讲:“我告诉你们啊,他们那里会出现暴动,纯粹是因为他们傻卵。那下三货天天抱着饭团啃,一月就能尝到一次荤腥,你还不给,吃累不见好?”
罗航告诉梁平:“彻骨撒加饭使下三货上瘾,放大欲望,同时获得力量可以挖矿,从未出过岔子。”
此时屋外传来了阵阵欢呼声,好像在庆祝什么。
梁平走到门口向远处外望去,篝火熊熊燃烧,火焰一丈余高,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不少人影在附近。
距离篝火最近的是矿场另外两个监督,他们身后就是冒着香气的食物,有烧鸡烤鸭烤乳猪,水果蔬菜和美酒等等。
这些东西对于顿顿只能吃白米饭团的矿工来说,就是珍馐玉食,是这辈子最大的渴求。
那一个个看见美食之后,眼睛都冒绿光,活像群饿狼。
不对!
因为哪怕食物就在眼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监督叫到哪组矿工,哪组才能动。
“四号矿工组,产量第二,领乳猪两只,烧鸡五只,烤鸭五只,酒十坛,水果五篮……”
一组矿工有十人,被叫到的矿工们低头弯腰小心上前,就像一群家犬,在另一位监督的注视下拿走他们应得那份。
然后连忙跑到一边,抱着食物撕咬啃食,时不时还能见到他们为争抢食物打到一起,嘶吼叫喊的声音在矿场外都能听见。
这就是一月一度的奖赏大会,也是堪称群魔乱舞的泄欲大会!
梁平表情很难看,他不明白,明明大家长得一样,都是人,为什么这些矿工会像没开智的野兽一样?
但罗航他们不这样想,甚至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这样想。他们只觉得,下界人像野兽是天经地义,数万年来皆是如此。
连灵力都无法调动的废物,怎能与这世上的亿万生灵平齐?
刘大福见梁平站在门口久久不动,便招呼道:“小梁子,看它们有啥意思啊?等老林他们回来,咱们就把真正的美味拿出来,好好吃上一顿!”
“唉!”梁平答应一声后,艰难地将视线收回,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说出了心中的问题:“他们在下界都是很厉害的修士吧,为什么来了这里就不能调动灵力?”
罗航与刘大福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讶二字,片刻沉默后两人放声大笑,笑得都直不起来腰。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刘大福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这跟你不修炼就活不十八一样啊,都是因为界……”
砰!!!
远处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刘大福;罗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个感觉,这个威力——
不会错!
是灵力波动!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梁平有些迷茫,急着询问两位前辈发生了什么。
但前辈还没来得及回答新人问题,小屋的墙壁就被一具尸体撞破,砸碎了桌子板凳,最后摔在地面。
三人定睛一看,那尸体竟是负责奖赏的矿洞监督老林!而在他胸膛上还有一个大洞,本该在哪里的心脏不知去了何处。
三人是又惊又怕,不等这些人移动,后背处就有股劲风带着碎石和灰尘冲进屋中。
有人来了。
会是谁?
小豪吗?
另一个负责奖赏的监督?
还是……
恐惧使冷汗流下额头,他们慢慢回首,却在房屋窟窿处,见到了背对月光的——怪物。
残破的衣衫,精壮的身体,满身的伤痕,刀削般的脸庞,以及一双碧绿的眼,明明长得和人一样,却让人心中升起无限恐惧。
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仿佛恶鬼在低语:
“这是哪?”
没人回答。
罗航,梁平,刘大福全都呆若木鸡,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见的了什么东西,他们在下意识选择的回避,自顾自地想着其他问题。
“他是谁?”
“为什么穿着矿工的衣服?”
“难道是对手家的奸细?”
“是他杀了老林吗?”
“小豪在哪?”
三人的答非所问耗干了来者仅有的耐心,他瞬步向前,掐住罗航的脖子将其举起,咆哮着质问:“这是哪!”
梁平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刘大福鼓起勇气冲向前,试图救下罗航,但被疑似矿工的家伙一脚踢飞,摔倒在了无心尸体旁。
“最后问一遍,这、是、哪?”
“天庭域,凌霄元界,中土神洲,大周王朝北境,并州平陵山矿场!!!”
梁平扯着脖子一口气喊出了答案,之后就像虚脱了一样四肢无力,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这番举动吸引了那怪物的注意,他扔下罗航走到梁平身前,俯视其问道:“所以说,这里不是仙界?”
仙界。
这两个字令罗航和刘大福眼中一亮,他们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身份。
他不是什么对手家的奸细,而是一个从下界来的修士,一个下三货,一个矿工!
因为出生在这世上的人,就没有一个会叫这里仙界!
但是一个下三货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力量?
这违反常识啊!
怪物!
一定是怪物!
梁平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没有想到这些方面,只是呆呆地回答说:“不是仙界,根本没有仙界,那都是骗人的东西。”
这句话彻底引爆了那怪物心里的怒火,他歇斯底里咆哮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都他妈是骗人的!被玩烂的套路……”
此人正是不应出现之人——
木子强。
一个违反常识,能调动灵力的下界修士,破世流星象征的灾祸,世人眼里不折不扣的怪物!
盛怒之下,小屋内的灵力开始波动。
罗航与刘大福都感知到了这点,他们看向对方,眼神从惊讶逐渐变得决绝,最后充斥着杀意。
那个传言是真的。
破世流星带来的祸乱与下三货相关。
下三货作为如今盛世的基石,如果发生动乱,将会是颠覆整个世界!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这个违反了常识,不应出现,也不应存在的家伙,就是一切的起点!
罗航和刘大福明白,这个家伙必须死!不然,未来遭殃的就是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乱世之下伤亡最大的永远是平民!
下定决心后,他们毫无预兆地冲向木子强,将这怪物顶着,撞破了墙壁,冲到山坡上。
“他是下界修士,不足为惧!”刘大福从地上爬起,叫喊着给自己壮胆打气。
“没错!”罗航活动着筋骨,调动灵力入体,“纵使他在下界无敌,来了这里也不过一只弱鸡!”
木子强感受到二人杀意,知道战斗无法回避,他缓缓从地面站起,舒展身体,释放战意,一双绿眼于黑夜中闪烁,一双血手在怒火中紧握。
“杀!”
“杀!”
“杀!”
三声怒喝后,罗航刘大福同时暴起,以左右夹击之势,冲向必须扼杀之敌。
左右敌人抵达之时,木子强猛然出击,右手一拳硬碰硬打飞罗航,左手抓住刘大福的衣领,顺着冲力旋转将其甩飞。
刘大福飞出很远最后重重摔地,砸出大量烟尘;而罗航摔地后用两个翻滚重新站起,调动灵力御起无数碎石攻敌!
木子强立即奔跑躲避,在快速移动中迂回拉扯,速度太快令罗航没能跟上,导致漫漫碎石中出现了一丝空隙。
这就是木子强想要的结果,他利用空隙向罗航急速突进,抬起右手欲一击贯穿对手。
被甩飞的刘大福及时杀回,挡在二人中间,双拳猛地砸下,阻挡了木子强。
罗航抓住机会,御动漫山石块扑向敌人,刘大福连忙撤出,最终木子强被封印在了无数石头组成的山丘里。
“这家伙简直是个怪物!”刘大福看着两丈余高的山丘惊叹道。
罗航此时满头大汗,对于刚刚凝脉境的他来说,使用这等术式的消耗还是太大,他气喘吁吁地说:“大福,你带上小梁子,赶紧去告诉老板,叫他们派人过来。”
“好!”
刘大福立即奔向小屋,但他刚跑了两步,周围灵力就出现了暴动!
狂风呼啸,大地震颤。
两人惊恐地望向石丘封印。
下一瞬。
石丘炸裂,眼含绿光好似荒古猛兽的木子强破封而出,但是身体上出现了更多从内部炸开的伤口。
他伤的更严重了!
受伤就会变弱!
变弱就有机会!
罗航当即立断,用出最后一丝力量使形换位之术,手拿一片锋利石片来到木子强身后,想将其直接捅死。
不成想,木子强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回身,抓住了罗航的手臂并折断,又一脚踹断罗航的膝盖,最后双手环抱其头颅咔嚓一扭——
结束。
同事二十余年的朋友就这么没了,目睹此景,刘大福悲愤到裂眦嚼齿,始出了十二分力量高高跃起,欲以一招千斤坠诛杀恶敌。
但,木子强只是恰到好处地退了一步,就将攻击化解,看起来十分轻松。
刘大福一击不成,还想仗着身体优势以蛮力攻击,双臂大开大合想擒住敌人,却被木子强抓住小臂,以更大的蛮力生生捏碎。
“啊——”
哀嚎响彻矿场,在寂静夜空下传向远方。
刘大福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但木子强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停顿,直接一拳打穿了刘大福壮硕的身体,将战斗彻底终结。
“欲杀我者,我必杀之。”
这是木子强送给两人的亡语。
梁平被吓傻了,他看着那怪物向着自己走来,走到自己面前,而他只能低下头,像遇到威胁的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双腿里,靠自我欺骗缓解心中恐惧。
“你也想杀我吗?”
梁平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梁平还是摇头。
“你可以告诉这个世界的事情吗?”
梁平继续摇头。
木子强不再问话,这人已经被吓傻了,只知道摇头,失去了获得情报的价值。
转头看向整个矿场,月光下依旧燃烧的篝火,火光里遍地的尸体和血迹。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来到的这里?
他不明白,自己的力量去了那里?
他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想杀死自己?
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人人得以诛之。
所以,为了安全,他必须斩草除根!
最后作为矿场里唯一的活人,木子强离开了矿场,跑入了无边密林。
月光如纱,顺着林间空隙落下;
夜风如刀,沿着血肉伤口飞过。
木子强在黑暗森林中狂奔,确认远离了矿场才停下。他倚靠着大树,尝试调动灵力恢复身体。
忽然,他看见一条毒蛇从面前经过,静悄悄地向前游弋,靠近不远处的一只兔子。
他安静地看着猎手靠近猎物,当毒蛇准备攻击时,兔子猛地跑开,他也感觉到有人朝着自己的位置袭来。
一共五人,杀意极其明显,看看这周围的荒山野岭,想想那全是死人的矿场,来者必然是矿场之主的人!
但是,为什么反应这么快?
来不及思考原因。
木子强攥紧拳头,准备迎战,但痛楚立即出现在全身各处。
那一个个好似开孢蘑菇的伤口,不是被人打出来的,而是自己爆开的。
木子强也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不禁自问:“我的身体还能坚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