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灵性占卜课是龟甲占卜。

    “龟甲与牛肩胛骨一样，是占卜甲骨用料的大宗。而比起牛肩胛骨，龟甲的灵性更胜一筹。”

    大巫修懒洋洋地站在校场中，对众太学生们随意道：“龟甲受其产地和品种的影响，灵性略有差异。有的灵性略弱，但容易激发；有的灵性稍强，但激发缓慢。适用于不同的情况，难说孰优孰劣。

    “云和城中常见的龟甲产自附近云水之中，多为四寸到六寸，灵性温和充裕。”

    他拿出两块已经整治好的龟甲，向太学生们展示，“……龟甲分为龟腹甲和龟背甲。”

    他举起形状圆润平整，色泽较浅的那块，“这是龟腹甲。”

    又拿起只有一半，质地更厚的另一块，“这是龟背甲。

    “你们可以看到，虽同是龟甲，但腹甲和背甲有所不同，因此整治的方式也有所不同。”

    大巫修说着，挥挥手道：“你们先上前挑选一副龟甲。”

    如同以往一样，他话音刚落，便有力役从院门进来，抬着两筐青黑色的龟甲。

    太学生们依次上前挑选。

    李云山凑到竹筐前，见那些龟甲都是一个个完整的龟壳，只少了龟在其中，恍然道：“腹甲和背甲都有，难怪叫一副龟甲。”

    苏景行抽了抽鼻子，这些龟甲显然不如上次的牛肩胛骨新鲜，有股水腥味。

    众人各自选好龟甲，大巫修继续讲解：“龟甲与牛肩胛骨不同，无需煮去油脂，但要将其表面清理干净。

    “龟甲需要先锯开，分开整治。你们现在巫力薄弱，灵性低微，使用的龟甲也不过寻常，影响或许不大。但有些灵龟腹甲和背甲的力量不同，灵性也不同，在一起攻治可能会相冲，有损灵性。”

    再次被说成巫力薄弱，灵性低微，苏景行已经淡定了很多。

    毕竟人家巫充言作为青璜巫者，也是这么说自己的。自己被黄璜大巫说，倒算是高抬了……

    “龟腹甲的整治，先取一整块腹甲，锯去边缘上下凸起的部分，以矬磨之使其变得光润。

    “再去除腹甲表皮的胶质，刮去鳞片，整体打磨，使其全甲均匀平滑。在一些细节处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调整……

    “而龟背甲由于其弧度厚度，通常都是从中脊对刨为二，刮磨表面使其较为平滑，没有明显凸起的棱角。这是最基本的整治法，在不同地区，在此之后的整治会有所不同。

    “在洛国西面诸地，习惯锯去首尾两端尖锐处，令其似鞋底，并与中间穿孔以便悬挂储存。在天琅国北边地区，会将背甲靠近中脊较厚的部分磨薄，令其余边缘差不多厚度……”

    放学后，鉴于上一次牛肩胛骨引发的各种议论，这一次苏景行将龟甲用宽大的叶子包好装在书箱里——由于纸还不普及，洗干净的树叶用于包裹食物，甚至当作容器是十分常见的。

    在车马行与李云山道别后，他沿着街往家走，朱屠探出头来招呼他：“苏小郎君，今天有新鲜的猪肉，你要不要来点？”

    苏景行喜欢吃猪肉，但这里的猪肉总有一股味道，令他十分不喜，导致他穿越后糖醋排骨红烧肉炒肉丝回锅肉酱大骨都没吃几回。

    他是朱屠铺子里的常客，朱屠对他的喜好很了解，告诉他：“这是小猪肉，味儿没那么重，肉又香又嫩，可不常有。要不是摔断了腿活不了了，才不会杀了吃肉。”

    苏景行也觉得不错：“行，这小猪肉有些什么？”

    一番挑挑拣拣后，苏景行花了二十五个圜钱，提着一条五花肉和一根猪大骨回了家。

    他打算做个红烧肉，今晚上吃不完，明天中午带去太学吃。至于猪大骨，他还没想好是酱还是炖，暂时将其挂在庖厨的窗户下，先处理五花肉。

    陶罐放在灶上，还没开始烧水，院子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外是方家二娘子方含杏。

    她眼睛明亮，神色开朗，穿着粉紫色的襦裙，显得俏丽活泼。

    见到苏景行，她举了举手中竹编的提篮，笑吟吟地说：“这是田阿姆新做的枣糕，母亲让我给苏郎君送几个来。”

    “多谢方夫人想着我，田阿姆做的枣糕味道可是一绝。有劳二娘子专程跑一趟。”

    方夫人怜惜苏景行父母双亡，平日对他颇为照顾。苏景行笑着道谢，又道，“二娘子稍等，我将枣糕拿出来，这篮子还给你。”

    他去到庖厨，把枣糕放进粗瓷盘子里，又将提篮还给等在门口的方含杏。

    方含杏接过篮子，扑闪着眼睛，问：“苏郎君，你等会儿可是要整治卜骨？”

    苏景行有些惊讶：“不错，我今天确实要整治卜甲。方二娘子如何知道的？”

    他刚到家没多久，正忙着做饭，那副龟甲还在书箱里没拿出来呢。

    方含杏得意一笑：“我上次见过，这次就知道了。”

    她扬手指向一处，自信满满地说，“我看到你的卜骨了。”

    苏景行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庖厨的窗边，挂着一根筒状的，两头宽大，带着红色瘦肉和白腻脂肪的新鲜猪大骨。

    苏景行：“…………”

    不是，这和上次的扁平的，扇形的，几乎没有肉的牛肩胛骨，差距还是挺大的吧？

    ………………

    “在三千多年，天巫鸠开辟神魂巫术一脉，曾经指出，肉体屏障的本质是肉身与神魂交互融合而产生的特殊能量。”

    “屏障无法单独存在，当肉身毁灭或是灵魂消亡，屏障便随之不见。

    “肉身死亡后，若神魂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完全消散，其残留下的碎片失去屏障庇护，极易受到外力侵蚀污染，失去神智，变成只剩执念和恶意的怪物，堕为幽魂鬼物，游离在魂域与现世之间，在阴气聚集之地徘徊。”

    白发如霜的巫虞跪坐在大堂上首，神色和煦，语音舒缓，徐徐讲解道，“神魂屏障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神魂和肉身都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相互影响，密不可分。神魂依托于肉身，也能控制肉身。肉身庇护神魂，亦能囚困神魂。

    “我们想要施展神魂巫术，首先，便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神魂屏障。

    “若说魂域是一个广阔的世界，屏障就像是一扇厚重的门，神魂则像是门后的人。

    “若神魂脆弱，门后之人便犹如三岁小儿，无法推开门；但若神魂强大，门后之人便如强健青年，能推开门。

    “推开自己的门后，穿过魂域，去推开其他人的门。这便是施展神魂巫术的原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步，推开这扇门——既穿过神魂屏障。

    “这一步对初学者来说很有难度，你们需要多熟悉神魂屏障，勤加练习……”

    因为知道神魂巫术与自己入梦附身的能力有关，苏景行听得改外认真。

    他确定自己和原身都不曾修习过神魂巫术，是真正的初学者，但进入神魂屏障——不管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都全然没有问题。

    上次的神魂巫术课后，他曾向李云山和许灵犀打听过，得知两人练习了一堂课，别说进出神魂屏障，就是透过神魂屏障看到魂域都办不到。

    苏景行直觉这是因为自己自异世穿越而来，却也不敢肯定。

    毕竟在这个神灵存世，巫者众多的世界，各种神秘玄妙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自己如今实力太低，根本难以探查究竟。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神魂似乎确实有些特殊，却不知道，这种特殊究竟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