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雨飘摇时
火焰腾起,将禁锢的那一缕黑雾焚尽。
只是傀儡,或者说棋子罢了。
烛火幽幽。
白亦珺在沉思,按照大鳄所言,它是被梦境中的意志蛊惑,最终沦为了黑暗的傀儡,化作河神隐藏于暗渊深处。
胭脂应当也是因此被侵蚀。
可真的是这么简单么?
江水泛起了重重波纹,随着大蛇的游曳荡漾开来,刺目的烛火照亮了此方的暗沉,白亦珺打量着周围。
大鳄死去,此地的建筑也随着破灭的铭文一同消亡,也包括脚下的地面。
黑暗依旧在向下蔓延。
似乎永无止尽。
铭文在烛火般的双目中演化,花瓣于其中浮沉,它能看到,这里已经属于正常世界的边界,暗渊的更深处,或许是尽头。
此世的尽头。
若是继续向下会遇见什么?永无止尽的黑暗?污浊混沌的真正源头?世界背面的另一方世界……
它不知晓。
胭脂与大鳄的记忆中尽皆没有对这道暗渊的部分,好似本来就有,与之相关的记忆模糊不清,就连它们自己也说不清,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
白亦珺注视着深渊。
它在沉思,思考着。
明明此行离开大山是为了游山玩水,见证此世,了解熟悉如今它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顺便解决一下与人类的仇怨。
按照佛门之语,应当算是因果轮回?他们曾于银狼的故土种下了因,如今即将迎来白亦珺赠与他们的果。
可眼下的场景却让白亦珺心情复杂。
看似平静秩序的世界,似乎早已被污浊之物侵蚀得千疮百孔,说是风雨飘摇也毫不为过,万物众生存在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的小舟之上,不知去往何方。
大蛇叹息。
隐隐明了古迹中所见生灵的信念,若世界崩毁,万物尽皆不存,他们是为了这个世界举起兵刃。
暗渊白亦珺并不准备继续深入了。
它不知道究竟是否真的存在尽头,可能只是无边无际的混沌,若是迷失恐怕再也无法归来,才活了不到两百年还没有活够。
等以后实力更强的时候再来。
燃烧的烛火拉成狭长的弧光,蛟龙般的庞然大物从暗渊深处上浮,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江水中都铭刻下它的身影,久久不曾散去。
九幽般的刺骨寒意在逐渐消退,意味着与尘世的距离越来越近。
阻断河床的暗渊震动着,白色的庞然大物上浮,恐怖的波痕以此为中心朝着四周弥散,那块本就破损的石碑终究没能承受住水流的冲击,化作了碎石扑洒开来。
像是宣告了某种事物的终结。
……
人头攒动,万千民众于此汇聚,开河大典的重要日子,本应是热烈欢快的气氛,此时却满是慌乱与畏惧。
大江震荡,滔天江水翻滚,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吞没,就连天气似乎也受到影响,由原本的晴日渐渐阴沉。
围观庆典的民众纷纷逃离江边,推嚷着,哭喊着,时不时有人倒下被后面涌来的人潮吞没,再也没能站起来。
更有人被拍打上岸的江水吞没,转瞬消失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自然的伟力面前,生灵实在太过渺小。
“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息怒!”
他们祈祷,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江水平息。
官员们同样如此,神色惊恐不安,就算不知晓江水突然翻滚的缘由,可这场灾难的帽子终究要扣在他们头上,那些大老爷们不需要知晓缘由,只需要背锅的人。
为官不利,神明降罪。
这是最简单的缘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罢免流放,可此处明明风调雨顺、河流平缓了如此之久,偏偏这时候出现异样?
“水妖作乱?”祭师皱眉。
“不,是征战。”老者低语,“有东西在江中战斗。”
“可此处明明……”
“或许只是暂且途经于此。”
祭师不再言语。
他当然明白老者的意思,江中水域中的王者有着地盘的划分,可抢地盘的事件时有发生,还有偶然出门逛逛遇到仇敌,那就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若真是如此,未免太过倒霉。
有阵法激活,屏障阻拦了江水侵蚀河岸,可大多数人依旧面色凝重,阵法所能起到的作用只有片刻,若这么一直持续下去,江岸断裂是迟早的事,届时绝对是生灵涂炭。
正当他们渐渐绝望的时候,浪潮缓缓停歇了。
莫名的变化令人们摸不着头脑,河神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性格似乎过于喜怒无常了。
可终究是好事。
不过庆典是没法继续开下去了,疏散人群成为了最重要的事情,被江水吞没以及被踩踏受伤的民众不在少数。
祭坛无人敢动,被打湿的祭旗滴着水滴,周围是散落的祭品,当他们想要去清理的时候,大地开始震颤。
咔嚓!
漆黑的裂缝贯穿整座祭坛,将其分割成了两半,冥冥之中若有若无的联系彻底断裂,蕴含的灵性随之消亡。
突如其来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偏偏祭坛会碎裂。
祭师却面色大变,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恐。
“怎么了?”老者皱眉。
祭师并不言语,只是面色苍白,紧紧盯着江水,似乎其中蕴藏着某种令他恐惧的东西。
时间在流逝。
于江边打坐的祭师突然站起身,死死望着前方,莫名的异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怎么了?”
“江中有东西?”
“不会是河神吧……”
话语声戛然而止,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水雾如纱,越远处越模糊,直至彻底天地相融,远方的江水被撕裂了,白色的庞然生物从江中跃出,转瞬没入云层。
像是蛇,但也只是像,仅仅只是一眼,即便只看到了模糊的影子,他们也能确定那绝对不是蛇,而是某种古老强大的生灵。
人们睁大眼睛,许久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纷纷跪拜下去。
“神灵……”
祭师的身体在颤抖,从牙缝中吐出这个词语。